四月,驻守漠北的大将军回来了。
关宁一早便出了宫,去迎接归城的将士。
小宫女也早早催我起床洗漱,并备了三四套锦绣华服。
“娘娘,这是您第一次出席宫里的庆功宴,定要好好打扮一番才好。”小宫女边为我梳洗,边在我耳边碎碎念。
“这漠北的大将军,定是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吧!”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宫女闲聊着。
“可不,顾大将军的威名宫里可人人皆知,听说这次连收了两座城池,皇上可高兴了。”
顾大将军!“将军姓顾?”我心中一紧。
“嗯,将军名讳奴婢不知,只听说顾将军神武。”正说着,小宫女已梳好发髻“娘娘的流云发髻,再配上这身清雅衣衫,煞是端庄秀丽。”说着,拉起我在铜镜前左右打量着。
我仔细瞧着镜中的人儿,别说,经小宫女这一顿涂涂抹抹,还挺好看。
昏时,庆功宴上。
我坐在关宁身旁,等着将士们觐见。
大殿门口,一位身材挺拔,将军模样的人带着身后一众部下款款而来。我远远瞧着那人身形,像极了一位故人。
参拜行礼后,关宁允了将士们入座,顾将军终于抬起了脸。
那张脸,星眉剑目,英气逼人。
我捏着酒爵的手微不可言的抖了下,恍如隔世一般,面前驻守漠北的顾将军竟真的是顾星辰!我同出一门的大师兄,校练场的十年,除了师傅,他是唯一给过我慰藉的人。
顾星辰也认出了我,他愕然抬眸,目光幽幽望着我,眼底略过一抹隐约的凄凉之色,片刻,他神伤垂眸倒满面前的酒爵,不再看我。
关宁少年老成,端坐着未来皇帝的样子。顾星辰和他手下的将士们推杯换盏,喝的凶猛。
我独自喝了三壶,微红的脸发着难堪的烫,跌跌撞撞倒在关宁怀里。
“爱妃醉了,让群臣笑话!”关宁温怒,但不妨碍他微微挪动身子,小心翼翼揽住我。
我晃着柔软的胳膊,呵着酒气,在他的耳边说着胡话“殿下,为何有人出生权贵,有人贱如草芥,有人可以为所欲为,有人却要苟且偷生呢……”
关宁皱起眉,神色冰冷,他轻轻扶起我“本太子累了,各位将士各自尽欢吧!”
顾星辰终于放下酒爵,抬了次眼。
关宁将我扶到寝宫,放在床榻,小宫女拿来温热的手帕,覆我额头上,临走前他又叮嘱小宫女“娘娘醉了,定要好生照顾。”
他似乎窥见了我不能示人的小心思。
我蜷缩在床上,睡着,醉着,前尘往事就像骨子里的倒刺,搅的我不得安眠。
三年前,每每顾星辰下山归来时,我便站在校练场的城门楼上,从日出等到日暮,直到他一骑绝尘,向我奔来。
看到我,他翻身下马,带着风尘,一路小跑到我面前,喘着粗气喊着我的小字“潇儿,我回来了……”
然后仔细端详我的腰身是否瘦了,身上有没有新添的伤,我听他说着下山的趣事,围着他嬉笑打闹,一起走在归程。
而今,那个望穿秋水等他归来的潇潇,和他一起舞刀弄枪的潇潇,说永远等着他的潇潇……却高坐庙堂,成了他的“娘娘”……
等我幽幽醒来,已是第二日了。
小宫女泪眼婆娑站在床头,见我醒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一副欲言又止的可怜模样。
“本宫只是醉了,又不是死了,哭什么!”我挣扎着坐起,许是昨日喝的太多,头还有些晕乎乎的。这会小宫女没急着起来扶我,只顾低着头小声啜泣着。
“太子妃接旨~”还没坐稳,门外便响起陈公公的声音。我从床榻连滚带爬下来,刚跪在地上,陈公公便进了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妃昨日庆功宴上,醉酒胡话,有失皇家礼数,太子威仪,现打入青蒲冷宫,闭门思过,以示惩戒!”
青蒲冷宫,青青蒲草,微微尘埃!
“太子妃,接旨吧”陈公公提着嗓子,将圣旨递到我面前。
“太子妃今儿赶快收拾收拾,可别误了去青蒲宫的时辰,让老奴回去不好给皇上交差啊”陈公公交了圣旨,还不忘阴阳怪气的提点我一番。
“公公放心,本宫现在就命人收拾,定不会误了时辰,让公公为难”我拿着圣旨,说的坦然。
陈公公瞟我一眼,虚与委蛇的说道“那老奴多谢太子妃的体谅~”然后高傲的甩甩手里的拂尘,带着几个小太监回宫交差了。
“娘娘,这也太欺负人了,说了几句醉话,便要赶我们去冷宫!”小宫女看陈公公走远,泪巴巴替我打抱不平。
“这高墙深院,你不算计别人,别人不一定不算计你”我看着圣旨,暮然想到了这宫里目前唯一的树敌—贤妃。
除掉了关元廷,却忘了他还有个老娘,忘了朝堂之内联亲盘根错节!关苍山说的对啊,做事不除根,果然后患无穷!
我让小宫女简单收拾了一些必备用品,便去了青蒲宫。
小宫女委屈巴巴拉住我的衣角“娘娘,不等殿下回来,我们再走吗?”
“不等”我说。
“哦~”小宫女应着,不情愿的跟在身后。
我本就苟活于世,不能拉他一起入深渊。
这面前的刀山火海,我一人去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