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金禄勋指着堂弟鼻子大骂:“为何不把他们截在木府周围的街巷!老子专门把那片儿清空了,你她娘的没脑子?”
对于军中的自家兄弟,金禄勋本性毕露,言语极不客气。
“哥!冤枉!”
“冤个屁!”金禄勋气得脸色通红,厉声道:“当初,老子是怎么和你交待的?啊!”
“我就是照你说的做的!”金禄一满脸委屈,面色也很不好看:“太阳一落山,我就让卫戍营披挂整齐,在北营候命了,我自己也一直候在签押房中!”
他咽下一口唾沫,接着道:“你和我说,只要木府外起火,我便立刻封住木府外所有街巷,万一周铮羽他们出来,便立刻拿下!”
“那你为何按兵不动!?”
“可是木府外并没有起火啊!”金禄一满头是汗,急着争辩:“非但府外没起火,府内也没起火啊!当初,你说过,只要府外、府内同时起火,我便立刻带兵杀进木府,压制周铮羽后,再把木府内外防卫搅浑,届时自有人杀木彧。”
“此外,你还专门叮嘱过:若是只有府内起火,或是没有火起,则按兵不动,以免落人口实!”金禄一顿了顿,悻悻道:“从头到尾,两处都没起火,我当然按兵不动啊!”
金禄勋呆住了,眉头皱成一团,沉声道:“两处……都没有起火?”
“没有!”
“人算不如天算啊……”金禄勋深吸了口气,闭目沉思。
片刻之后,他猛然睁开眼睛:“木彧、周铮羽是何时出的北门?”
金禄一想了想,说道:“约莫,约莫半个时辰前。”
“走!”金禄勋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哎,去……去哪儿?”金禄一脸迷惑。
“即刻去城北郭家庄!”金禄勋目光熠熠,沉声道:“周铮羽从北门出,九成是要回赤谷堡,势必经过郭家庄!”
“哥,怕是来不及。”金禄一讪讪道:“他们都骑了马!”
“无妨!”金禄勋冷冷一笑:“为防不测,我早在郭家庄外,暗布了三百铁卫!”
……
“嗖!嗖!嗖!”
箭如飞蝗,自夜空坠下,随之人仰马翻,四周又有人中箭落马。
“扔火把!”周铮羽心头焦急万分,勒马嘶声大吼:“扔掉火把!举盾!举盾!”
众人将手中火把远远甩了出去,高举着骑盾,再次策马列阵。
此时,前后百步之外,皆有火光汇聚成片,火光之中,一面面圆盾交叠而立,一柄柄长刀在圆盾之后泛着森森寒光。
两座军阵,一前一后,将周铮羽等人封在了山谷中,前方谷口传来了几声狗吠,谷外不远处,依稀是一座镇子,黯淡星光之下,只能隐约看清镇子的轮廓。
“师父!一会儿跟在我身后!”周铮羽扭头看向身后,木彧正骑在马上,怀中抱着仍昏睡未醒的果儿。
“无需管我,你自己千万小心!”木彧俯下身子,将女孩护得更严实了些,他的声音很沉稳。此刻,他的腹部缠了绷带,脸色仍有些苍白,但似乎已无大障。
“老邢、猴子!”周铮羽大吼一声。
“在!”、“在!”
“老邢三骑居左,猴子三骑居右!护好木提典!”周铮羽一扯缰绳,连声喝令:“赵胜和我在前开路,听令骑射!”
“遵命!”赵胜抱拳领命。
“其余众人,紧随在后……”他挥动配刀朝前一指,厉声大喝:“随我冲阵!”
马蹄声骤然响成一片,十余匹战马聚成一片黑影,朝前方的军阵冲了过去!
飞箭在黑夜中不断掠过,又有数名骑兵中箭落马,众人伏在马背之上,疾速前冲,不敢稍有踟蹰,片刻之后,前方那片火光已不足三十步,盾牌后的身形已清晰可见。
“胜!连珠箭!”周铮羽左手执弓,右手抽出三支箭,扭头朝赵胜大吼:“前方盾牌缝隙,射击!”
说罢,他张弓搭箭,手指急速翻动,“嗡!嗡!嗡!”三次弦鸣之间,三支箭如连珠般激射而出,与此同时,赵胜也同样射出了三支飞箭。
六支飞箭,被盾牌挡住了两支,另外四箭从盾牌缝隙间穿入,惨号声中,溅起了数朵血花,前方人影晃动,盾阵现出了一个豁口。
周铮羽立刻扔掉弓箭,抽出佩刀,嘶声厉吼:“丹阳骠骑!”
“所向披靡!”众人挥舞马刀,齐声大吼。
“杀!”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十余骑宛如一股疾风,撞进了军阵之中,霎时间,烟尘翻滚,杀声震天!
赵胜眯着眼睛,紧紧攥住缰绳,在烟尘中伏背前冲,周围火光晃动,不时便闪过一道刀光,血水四处飞溅,星星点点地砸在脸上,打得脸庞隐隐作痛。
“嘶!”胯下坐骑发出一声惨号,翻到在地,赵胜被甩了下来,重重落在地上。
他顾不得周身疼痛,忙支起身子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马匹侧翻在地,正发出阵阵哀嚎---它的一只马蹄已被砍断。
一名铁卫大吼一声,从一侧闪出,双手举着长刀,对着赵胜劈了下来!
赵胜此刻未及起身,眼见那雪亮的长刃朝自己劈下,他呆若木鸡,心如死灰一片。
“嗡!”一道白练掠过夜空,插进了那铁卫的脖项间!
顿时,血水如瓢泼飞溅,泼了赵胜一头一脸。
眼见那铁卫无声地倒下,赵胜心有余悸地扭头看去,只见营督调转了马头,冲了回来。
周铮羽冲到赵胜身旁,弯腰从铁卫身上拔出自己的佩刀,朝赵胜伸出了手:“上马!”
赵胜握住那只手,翻身上马,坐在了周铮羽身后,他眼眶一红,眼中隐隐有了泪痕。
“驾!”周铮羽调转马头,再次挥动佩刀,朝前方冲杀而去。
不多时,众骑已深入阵中,眼见就要凿穿军阵,在他们身后,留下了一条斑斑血痕,五、六匹战马、数十人的尸体横卧其间。
“嗖!嗖!嗖!”他们身后,突然传来飞箭破空之声!
“啊!”“呃!”“啊!”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骑兵们纷纷后背中箭,翻身落马,周围的丹阳铁卫也有多人中箭。
“背后有箭雨!”周铮羽大惊失色,忙扭头回看。
只见身后的军阵快速分开,一人身着红袍,领着数十名猎装骑兵,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疾奔而来,他们一面狂奔,一面不断朝前射出箭雨。
而这个方向上,可还有丹阳铁卫数十人!
“营督!冲不过去了!”老邢挺枪刺翻一人,扭头朝周铮羽大吼:“狗日的不分彼此放箭,剩下的弟兄太少了!”
周铮羽左右一看,顿时双目欲裂,一股悲怒升腾而起!
自己身旁只剩下寥寥数骑,除木彧、果儿和身后的赵胜之外,只有老邢、猴子和另外三人还骑在马上,其余弟兄都已中箭落马。
再看看自己,满身浴血,战刀卷刃,胯下大青马也口吐白沫,眼见便要体力不止。
而此时,前方的残阵已重构,不断有铁卫从两侧补入阵列…..现下已绝无破阵之力。
迟疑间,只见那红袍人已勒马于数十步外,火光摇曳中,他举起长弓,射出了一箭。
那箭带着尖啸声,疾掠而至,径直射中了木彧后背!
“哇!”木彧口吐鲜血,抱着果儿从马背上载了下去。
“师父!”周铮羽嘶声厉吼,从马背之上飞身跃起,扑到了木彧身旁。
“嗖!嗖!嗖!”箭雨的尖啸声再次响起,周铮羽咬紧牙关,俯身挡住了木彧。
箭镞如雨点砸落,不断有人、马的惨号声传入耳中……终于,四周平静下来。
周铮羽睁开眼睛……自己居然没有中箭!
猛然回头一看,大惊失色!
一人一骑矗立在自己身后,火光将他们化为了摇曳的剪影。
十数支箭,插满了身体,人血和马血,化为血雨洒落,在山道上染出了一片斑驳赤红。
马,是陪周铮羽征战多年的大青马,人……正是赵胜。
随即,一人一马轰然倒下,赵胜滚到周铮羽身旁,他瞪大了双眼,看着夜空,咳出一口鲜血,喃喃低语:“忠……忠义……两……全……了……”
说罢,目光溃散,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胜……!”周铮羽面容扭曲,全身颤抖,喉咙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抓起地上的佩刀,以残刃支地,慢慢站了起来,转身怒目望去。
数十步外,火光摇曳,那红袍人手执长弓骑于马上,面庞清晰可辨。
“金…..禄…..勋!”周铮羽缓缓横过佩刀,满脸狂怒,眼角不住抽搐。
老邢和猴子从尸堆中挣扎了起来,他们举着插满箭杆的圆盾,聚到了主将左右。
二十名骠骑营将士,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金禄勋笑了笑,收起了长弓,轻轻挥了挥手。
数十名猎装骑兵,再次张弓搭箭……
“嗖!嗖!嗖!”
利箭破空掠过,在夜空中划出道道银芒。
猎装骑兵纷纷中箭落马,一时间人仰马翻,鸡飞狗跳,金禄勋仓惶后退,迅速退进了人群之中。
周铮羽等人面面相觑,随即回头望去。
只见前方谷口处,丹阳铁卫的军阵彻底乱了,军士们四下奔逃,惨叫声此起彼伏。
在滚滚烟尘中,一彪骑兵如狼似虎,已从后背击穿军阵,正朝前翻滚而来!
火光之中,赤红大旗迎风飞扬,其上印着一个清清楚楚的“朱”字。
一员虬须猛将冲杀在前,正是骠骑营营副,朱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