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个字落在商蟠的心中,隐隐约约便是让他感到阵阵的心悸。
好似说出来后,自己真的需要去承担什么不得了的责任似的。
所以商蟠立刻问:“叔啊,你这不是在说什么笑话吧?升天之龙,如果真的要拿来形容的话,您应该比我合适得多吧。”
钟离沉默地看着他,久久不言。
眼中的光芒闪烁不断,那是思考和抉择。
再然后钟离忽然决定下来,眼神坚定如攀岩,开口:“这不是赞誉,而是命运。”
“在时间的尽头,在岁月的彼岸,唯有命定之人才有资格踏入其中,孩子,你...就在其中。”
商蟠咬着牙,忍着好奇,着急地问:“所以,叔叔,你就不能直白一些吗?”
“不能。”钟离这次回答得很干脆。
这下把商蟠弄得一哑,这话头虽开,却不明言,让他的表情顿时愁眉苦脸,但又很快舒展开来。
想到既然帝君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告诉自己一切,那么代表这些事情还很遥远,不值得现在去过于去担忧。
于是商蟠又问:“那么叔,这件事情应该不是当务之急吧?”
“的确不是。”钟离说:“那是更加遥远的未来之事。”
他沉默片刻,继续说:“你的未来,是即便我也无法触及的缥缈,你现在可能不知,但这就是所谓命运的一角。”
“命运吗?以前听您们说命运如何如何,想要打破命运,可为什么到了这里却让我顺从命运呢?”商蟠良久地注视:“这其中的秘密,叔叔,到底是多么的晦涩奥妙?”
钟离再次无话,似乎并没有将这些告诉商蟠的打算。
而这商蟠也适应了。
长叹一声,但他还是尝试旁敲侧击。
似乎自己叔叔现在说话小心翼翼的。
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但商蟠认为那不是错觉。
然后下意识地,他将目光看向了远处的星空。
可当他还没有寻到心中目标时,钟离,也就是当今岩神摩拉克斯手中拿出一枚亮闪闪的物品。
那物品被商蟠看见,当即将他吓得后退了几步,然后震惊地问道:“叔!你把神之心拿出来做什么?!”
瞬间他有着无数的思考和想法,但最后只是静静地看着对面拿着神之心。
平视眼前的帝君。
“于此物,你有何看法?”
钟离掂量一下,如同称菜般,似乎根本不珍惜。
声音之中则带着商蟠都难得一见的肃穆。
这已是商蟠千年未曾见过的帝君神态。
于是他整顿心神,缓缓开口:“对于在魔神战争中守护民众的认可。”
“或者是对您实力的承认。”
“还是因为看重叔叔您的谋略?”
说实话商蟠越说是越没底的,因为神之心的为什么会出现在帝君的身上,就连他本人都是没有眉目。就好比是人们得到神之眼时的心情。
那时候的帝君恐怕也是抱着差不多的心境得到的这枚神之心。
可这时,只听钟离道:“一开始,我也想过这样的原因,但就任岩神如此多年,我对于这个‘承认’的象征,有了完全不同的想法。”
钟离看着他,却并未明说其中的缘由,但只是那样的眼神,便是能让商蟠的心情激荡。
那其中的深意,也是让他感受到了来自于帝君内心深处的一些思想。
刹那,他陷入沉默。
但不过一会儿,钟离缓解了脸上的肃穆,进而在这冷风不断的顶端来回踱步。
且一边说道:“我出生已有六千余年,如今实力比之三千七百年前已是逐年下降,不似当年,商蟠,你可发现了关于璃月,乃至于七国,甚至提瓦特的一些蹊跷吗?”
那话语如狂风扑面,而心情本来有些低沉的商蟠立刻道:“帝君.....您实力下降?这是何意?”
但随后商蟠哑住一会儿,低头又抬头。
“即便磐石也会磨损,此乃天道,不可违背,若陀龙王便是如此,或许有一日,我也....”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商蟠突兀地插进话语。
钟离看着,然后抿了抿嘴角,最终是不再多说。
但他继续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如今的璃月,乃至于七国,甚至提瓦特,问商蟠可发现了什么蹊跷?
这是如今钟离唯一可以开口告知的信息。
希望眼前的这个孩子能明悟过来。
而商蟠听后,眉头微颦。
没有声音,周围的环境便是放大了响动,海浪拍打岩石,一次又一次。
就如同商蟠的思考,他正在回忆,因为自己曾经游历过七国,这让他有了回以整个提瓦特的发展历史的资本。
古代的七国,建筑风格与现在的区别很大,而大多数还伴随着科技的进步。
商蟠总觉得抓住了什么,但却转瞬即逝。
可毕竟帝君开口,那么自己绝对能从中找到属于帝君想要告诉自己的蛛丝马迹。
这难道....就是帝君深意的开始吗?
商蟠思索,回想当年自己离开璃月,初此出海前往的第一个国家便是稻妻,在而后是至冬,须弥,纳塔,枫丹,最后则是蒙德。
但这并非全部,而只是如今仍然健在的国家。
譬如坎瑞亚,它已经灭亡,而它则是毁灭国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代表。
如今世界,消失的国家和聚落早就数不过来了。
可要说这些国家中的能够让人寻味的蛛丝马迹。
商蟠一时不得其要领。
海浪仍然在拍打岩石,发出震撼的音动。
他听见后下意识的感叹,时间对于事物的改变,那怕厚重攀岩也是会被海浪所影响,最终改变了地形和山石。
改变?
忽然商蟠的脑子抓住了什么。
回过头,猛然看向那身后不远处的万家灯火。
猛然间,商蟠将记忆中的璃月与现在做起了比对。
璃月港,和千年之前的确不似一个模样。
至少在现在的璃月人的眼中的确如此,使用极好的木料搭建房屋,在木头上大做文章。
这时的璃月港中房屋已经做到了防震,防潮,防虫等等作用。
可这终究只是在用木头啊.....
商蟠眉头渐渐紧锁了起来。
只是用木头,和璃月两千百年前并没有本质区别,唯一的区别便是那时候对于木质材料的研究还不够深刻罢了。
商蟠似乎抓住了重点,他游历七国时,当年七国所运用的建房材料如何,而到了近代,却依然如此。
没有本质上的突破和革新!
新的材料没有,新的机器没有。
一切都是从前的延续.....
对于人而言,或许会觉得正常。
因为知识会在传承中受到磨损,必须刻意地保留,否则必然会逐渐失传。
但对于商蟠,甚至璃月的众多仙人而言,他们能活上千上万年。
从更长的时间跨度中看见的世界,他们居然从来没有觉得那里不对。
仿佛在骨子里觉得这个世界就应该如此!
而木头只是一个例子,璃月之中,在更多的地方商蟠骤然发现和千年之前竟是没有了更多的差别。
唯一的发展只有人的数量,和对本就拥有的事物的更深研究。
在璃月历史,三千七百年中,只有最开始的一千年在科技之中有了巨大突破,而之后的两千余年便是发展减速,到了如今,甚至是趋于停止。
就好像是没有新的东西可以探索一般。
没有新的发现....没有全新突破。
如同装满蚂蚁的黑盒子中被人撒下了各式各样的铆钉,而无论蚂蚁如何研究那些铆钉,却终究会将其研究殆尽。
到了最后,黑盒子没有可以继续研究的铆钉了,蚂蚁们也不再有足够的东西来研究进步了,他们的科技被永远的定死在一个程度之中!
被定死....锁住了?!
在最开始的一千年后,这两千年中,七国仍然保持着古制,如今也只是完善律法,研究早已存在的机械,而不再有创新和本质的进步!
或许在人的眼中并未发现不对,但在商蟠和摩拉克斯等这样的寿命悠长的生物而言。
提瓦特的发展和停止无异!
所谓的进步微乎其微,约等于没有!
商蟠完全明白,双目爆发骇然!
他看向了身前的摩拉克斯叔叔,从他平静但严肃的眸子里,明白了自己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
自己以前为何从来没有发觉,甚至需要帝君如今的提醒才能彻底明白。
否则他到死估计都不会怀疑这些事的啊。
可心中震撼实在太过于强大,商蟠强忍哆嗦的嘴巴。
连忙试图否认:“不,帝君,这不对,肯定误会了什么,炼金术!”
商蟠突然想起了那奥妙无穷的炼金之法。
“那是如今人们,甚至我们都没有研究透彻的事物,它的可靠性是强大的,甚至能创造全新的,神秘的物种,这就是一个完美突破口啊!”
商蟠说完,可心中却越发感到不妙。
似乎自己遗忘了什么。
可钟离开了口,一字一句地道:“提瓦特曾经并不缺少懂得深奥炼金之人,只是大多不在七国之中而已。”
大多不在七国之中。
商蟠愕然,双眼瞪圆,双手甚至抱住了脑袋,浑身颤抖了起来。
没错....从来都不缺少啊,甚至曾经有一个国家从不依靠神之眼也能强盛无比!
坎瑞亚!
可是....可是....
商蟠嘴巴颤抖,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
坎瑞亚被毁灭了,在短短的一夜之间!
那个势要和神明并肩的科技之国,被轻描淡写地毁灭了!
但坎瑞亚不是唯一覆灭的古国,而是一个开端,一个接着一个,那些曾经的古国一个个的消失,如同触犯了不可名状的禁忌!
“叔叔,坎瑞亚的覆灭时,你不在璃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商蟠心中有了一个冲动,一个极为不好,甚至担忧无比的冲动。
但眼前的钟离只是摇摇头,道:“契约在身,无可奉告。”
商蟠强行镇定心神,后怕起刚才自己询问钟离的问题。如果刚才帝君真的开口告诉自己,他甚至觉得自己会死.....
经过长时间的冷静后,商蟠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如此可怕却疯狂的事情,自己却是这个时候才明白过来,商蟠舔了舔嘴唇,发现自己的嘴唇早就因为紧张而发干。
他有些狐疑地开口。
“叔叔,为什么你能知道这些,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钟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再一次拿出了那枚神之心,泛着昏黄乌黑的磐岩之光。
神之心.....那原本在商蟠眼里是无上强大的证明,此刻被摩拉克斯叔叔拿在手里,竟是让商蟠下意识地想要退避三舍。
不敢直视。
这种事情,简直如同梦一样魔幻。
但最终他还是鼓起了勇气,抬头看向高天之上,随后锁定了那只能窥得冰山一角的岛屿!
天空岛!
传说至高神明的所在。
尘世七执政乃是天空岛的代言。
可刚才明悟过来的商蟠,他看了一眼便是快速地低下头去,随后大口喘息。
仿佛无形的威压将他压迫,导致呼吸困难。
提瓦特的天空岛,那是在太古时代的神秘存在。
即便是如今世界最为古老的魔神摩拉克斯也不知其来历。
原本商蟠只是以为上面有着神明。
但此刻,稍微了冷静下来后。
商蟠低着头,双目凝重。
随后低沉缓缓地开口:“天空岛的那边....是敌人。”
有了限制提瓦特科技水平的原因,这已经足够让商蟠为之惊恐和愤怒。
那是多么强大的力量才能做到?
将世界的一分一毫掌握于手中。
让地面的生灵永远无法窥视其真理。
这便是“神”,不同于人们口中的尘世执政,那才是真正虚幻且至高的存在!
商蟠咬着牙,久久之后才是长舒了一口气。
看见帝君的沉稳,也看见他眼中的对自己的担忧。
商蟠终究冷静下来,问。
“叔叔,相告这般,是为如何?”
“因你本是逆天之物,不在天理之视,所以你才会有那样的命座,但这还不够。”
钟离平视眼前汪洋,说出了那最后的拼图。
“我们还需等待,一位人之子的到来。”
商蟠站在其身旁,低头思索一会儿,摇了摇头,他对于人之子的来历并无印象。
甚至从未听说。
可能是未来的某位旅者也说不定。
他心情快速整理恢复,心境也安定下来。
“未来恐怕会更加难以预测。”钟离语重心长。
此刻,商蟠抬起头,纵然回想刚才的消息来仍然心中震悚。
可他又想到了璃月万家灯火,还有提瓦特的无数灯火。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那个“黑盒子”,那作为一名教书先生,带领“学生们”探索未知,也是自己的一种责任啊。
“未来嘛,”看着逐渐淡去的星空,商蟠忽然明白地一笑:“那就让它来吧,叔,无论是谁都无法抵挡那历史的车轮!”
“如果有,那怕是天理,也是因为轮子而歪着脚的!”
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东边探头。
金色而美丽的华光落在商蟠的脸颊上,映衬着独属于他的觉悟和毅力。
钟离稍微睁大了些眼睛,进而忽地发觉,自己的脸上不知何时也同样洒满了来自初晨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