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韵没有说话, 她的四周温度开始慢慢降低, 面前的夫妻面容下隐隐透露着疯狂的意味。
她现在根本不能对上这这两名邪祟,她手上还拿着陶罐行动不便,如果硬要上的话也可以,但是陶罐就会被打碎, 里面的皮影小人们会跑。
但最主要的还是风霁月的手。
风霁月之前说他无法感知到这间房里面的信息, 只说了余清韵身上沾染了那位故人的气息,所以余清韵怀疑皮影戏的影窗和皮影小人身上有故人的气息, 陶罐里那个粉末专门遮掩风霁月手的气息。
要是陶罐在这里被弄碎, 风霁月就能感知到自己的手在这里。
平心而论,余清韵并不想帮风霁月找回他的肢体,她总觉得等风霁月重生以后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但眼下,余清韵在房门里,爸爸妈妈就在走廊上等着她,双方见面, 剑拔弩张,下一秒就要开大。
她该怎么办?
余清韵试着开口:“爸,妈。我听到走廊外传来动静,所以来出来看看,结果就看到你们的房门开了。我担心有小偷进来了,就想着进去把你们叫醒,而且小偷可能也进你们房间里了。”
面前的两个人面色苍白,灰暗的脸庞有好几瞬是面目狰狞的。
它们不应。
余清韵尝试着后退了几步:“这个陶罐我想着可以上釉会好看点,所以就想拿出来……”
词穷了, 她好像根本编不出什么这两句话上下之间的逻辑。
“我帮你们放回去吧。”余清韵最后试着走了几步路, 门外的两人死死盯着她, 没有动作。
余清韵好像察觉到了, 它们似乎也在忌惮着陶罐里的东西。
它们也怕陶罐会碎?
余清韵走了几步,把陶罐尝试着放在床铺上。
刚放好,还没站直身子,一股讯风袭来。
余清韵脚一移位,跳开,来到窗户附近,面前的两名邪祟已经进入房间。
余清韵也拿着匕首,蹬脚冲向这两名邪祟。
俯身躲开攻击,右手握着匕首直接刺进鬼爸爸的太阳穴,一发力,直接把整个邪祟扣倒在地,匕首贯穿整个脑袋,狠狠扎进地板。
利落地拔出,不明的液体洒落在地,余清韵被鬼妈妈扯住一只胳膊。
“撕拉”胳膊肩膀没有被完全拉下,但骨头和里面的筋骨肉已经断裂,外面的皮只能挂着整只胳膊。
余清韵凭着最后的一点力甩开鬼妈妈的,面色苍白,整个人一瞬间痛到丧失全部的力气。
她倒吸一口凉气,浑身出汗,也不知是疼出来的冷汗还是高强度行动后的热汗。
余清韵憋着口气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鬼妈妈。
黑色的瞳孔之中倒映着邪祟脸上腐烂的脸庞,狰狞的动作,朝着她扑来,要把她撕成碎片的气势。
在鬼妈妈要接近余清韵的时候,余清韵毫无血色的脸上鬼面浮现亮起。
鬼妈妈行动一滞,余清韵趁着这个当口把匕首狠狠刺进它的太阳穴,用力搅了搅,送它去和鬼爸爸见面。
“扑通”鬼妈妈倒地。
余清韵因为鬼面触发,彻底有气无力,也跟着倒在了地上,她脸上还戴着口罩,差点窒息。
余清韵颤抖地松开匕首,右手摸上左边肩膀,用力把肩膀摁住,让里面的骨头,筋骨慢慢相连修复。
断肢相连的好处也就在这里了。
她趁着左边肩膀连接的几个喘息的时间躺在地上休息,等到左边肩膀能动弹了,余清韵这才忍着痛拿起匕首起身,去床铺上拿好陶罐。
陶罐差点拿不稳就要砸碎在地上。
余清韵伤痕累累地回到自己房间,没有理会身后的遍地狼藉,关上自己的房门。
月光映照着地上的两名邪祟,眼睛大睁,可恐可怖,不知是不是巧合,头都对准着余清韵房门的方向,注视着她进入房间。
余清韵进入房间以后把陶罐放在风霁月头颅的旁边,刚放好就躺在自己床上。
“这个陶罐里有她的气息,”风霁月说,“你有看过陶罐里的东西吗?”
余清韵又挣扎地起来,把帽子和口罩全部摘下,从背包里翻找出一些医用的东西,抬着沉重的步伐走去厕所。
她还要仔细清理身上各处的小玻璃碎片。
感谢李仁贵买的医药胶布,余清韵把胶布粘在了自己身上感觉到疼痛的各个部位,然后撕了好几下,取出了不少玻璃渣。
她身上虽然还有不少的刺痛,但能明显感觉到不是那种玻璃渣残留在肉里面的刺痛了。
胶布在厕所里丢了一地,余清韵无暇顾及,转身要走出厕所,看到风霁月就在厕所门口看着她。
“能活着回来就好。”风霁月说。
余清韵走回床铺旁边,打开陶罐上面的盖子,露出里面的皮影小人和白色的粉末。
“你看一下,这些是不是有她的气息,”余清韵试探地问。
风霁月说:“这些皮影小人和白色粉末上全部都是她的气息。”
他睫毛低垂,注视着陶罐里的东西:“这是骨灰。”
这还是余清韵第一次见到骨灰。
原来骨灰的气味是这样的。
和草木灰差不多。
余清韵说:“还有别的气息吗?”
风霁月和余清韵对视,剔透的眼眸里含着笑意:“你觉得还需要有什么气息。”
余清韵也不知道面前这个狡猾的人到底有没有真的发现他的手在里面:“比如爸爸妈妈的气息。”
“有一点点,”风霁月淡淡地说,“但不多。”
“那这会是她的骨灰吗?”余清韵说。
“不会,”风霁月迅速地回答,“她不会去死的。”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笃定?”
“因为,”面前芝兰玉树的男人忍不住扩大了笑容,“她在等着我来找她。”
“……什么意思?”
“我和她之间永远是不死不休的关系,我能有重生的机会,她就绝对不会死,她肯定在等着再次彻底地把我杀死,这一次我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这是什么仇敌文学。余清韵心里嘀咕。
“这陶罐里的骨灰应该是沾了点她的骨头在里面,”风霁月说,“她很顽强,少了骨头也会重新长出来。”
“至于这皮影小人,”风霁月端详片刻,“也是她做出来的。”
“用她自己的皮做出来的。”
“那刚才我门外的血尸……?”
“谁知道呢?”风霁月并不关心血尸的皮,他只关心他的故人。
“既然是她的皮影小人,肯定由她来操控,”风霁月说,“她从前最怕的就是和我纸人对打,也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还有没有长进。”
“我来教你怎样把她的皮影小人给炼化。”
可是余清韵现在身心疲惫,需要一个缓冲时间。
她身上伤口太多了,用酒精给两边的胳膊和脸上都来了点消毒,然后缠上绷带,之后又掀开衣服下摆,要把消肿止痛的腰擦在腰间。
风霁月在这个时候也礼貌地隐去自己的身形。
等到余清韵擦好以后,她小心翼翼地进入床铺,防止这些被子摩擦弄到伤口血肉。
床头柜旁的陶罐盖子已经被她盖上,还特意黏上了胶布和绷带封住,防止陶罐里的皮影小人逃出来。
“你难道不想学吗?”从前可是有许多术士求着风霁月教授驭纸秘法,他也是冠绝一时,惊才艳艳的大术士。
余清韵有气无力,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了:“等我醒了再说,太累了。你帮我看着点陶罐里的三个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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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
“丢她,丢她!”
“你们都不会丢,让我来!”
周围开始响起不少儿童的嬉笑声。
“啪嗒”有石子砸落在余清韵的脑袋上。
余清韵的视线高度变得好低,此刻的她眼睛里只有地上的泥土,枯叶,还有砸在她头上后掉下来的石子。
她似乎是在做梦,一个有意识的梦,这是什么情况?
余清韵想动,却发现她此刻什么也做不了,就像是意识被困在了这幅躯壳里。
她的思维和情感开始变得和这幅躯壳的主人一样,迟缓,呆滞,有些木木的。
“哈哈哈哈哈,你看她,我们丢石头她都不知道哭!”
“笨小孩,笨小孩,笨小孩!”
她被困在一个小孩的躯壳里,抱住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保护自己。
蝉鸣,鸟叫,村庄炊烟袅袅,孩童嬉笑,黄昏红霞追逐,染透半边天。
此刻的场景很美,但余清韵无暇顾及,她只知道保护自己脑袋的手臂好痛。
这些熊孩子!
余清韵要是能操控这具躯壳,早就起来反击了,至少也要和他们打起来,打不过就跑!
但是她什么也做不了,脑子有点木木的,甚至还想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世界一片模糊。
“丢石头砸人可不是你们该学的东西。”旁边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低磁清透的青年声。
余清韵看到地上出现了一个衣摆,精致繁复的花纹在衣摆边缘,上好的布料,此刻就落在肮脏的泥土上。
周围的孩童看到有人来了,顿时做鸟兽散全跑光了。
余清韵被人扶起来,看到了帮她赶跑孩童的青年。
眉眼如画就像是从水墨画里走出的人,黄昏的微光落在他的一侧眉眼,温柔得不可思议。
是风霁月。
身上没有怨气的他,此刻给余清韵带来的感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这居然是风霁月。
她这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的父母在哪里?”面前的青年拿出一张手绢帮余清韵擦干净眼睛里的泪水,“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