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第二天才周五,离周三还有一阵子。云倾烟已经在挑适宜的衣服了。她平常习惯省吃俭用,不常逛商场购物,在剧团穿的不是戏服就是练功服,没怎么买过衣服。
衣柜里的那些,大部分是顾息送的,浅粉色淡紫色奶黄色都有,像是掉进彩虹屋,她只在被他约出来时穿,只为他之前所说,做他的女伴,这点台面是要有的。
下午云倾烟去后街挑了件厚织毛衣和黑色喇叭裤,不贵,打完折不到三百。她不太会砍价,老板要价一百一的东西,她能砍到一百,就已经有些窃喜了。
日头落下去,云层像挥洒一片的橙汁,霞光灿灿。
掐下时间,是初中部放学的时候,云倾烟路过奶茶店点了一杯青柠绿茶,一侧还有烧烤摊,顺便捎了两串鱿鱼。她和其他家长们一样,在校门外的梧桐树下等着。初中生在一些家长眼里还是小孩子,哪怕坐公交能直达,也情愿耗费一些时间来接。
云泽从不让她去接。之前住校那会去学校报道,硬要自己背着装被子的大包去的学校,还鄙夷一下带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去收拾寝室的室友,说什么男子汉才不要别人帮忙。
云倾烟知道,小男孩就是不想她操心,零零总总,大大小小的琐事,只想自己承担下来。
云泽大概没料到姐姐会来接,和同学大摇大摆走出校门,嘴里叭叭啦啦探讨着新出的游戏,热火朝天,很是投入。云倾烟叫他一句,没被搭理。
“小泽。”她穿过人群,来到他跟前。
云泽这才看见了她,“姐?”
先惊讶,再疑惑,更多的还是开心,还昂首看向自己男同学,介绍说是他姐,漂亮不。年纪不大,这方面的攀比心高涨得很。
云泽乐颠颠跟在云倾烟后面,“姐,你怎么有空来接我了?”
“嗯,刚刚路过这边买了东西。”
“哦豁,原来不是接我的。”
云倾烟笑,把手里的零食递过去,奶茶还是温热的,鱿鱼串烤得焦黄酥脆,混杂孜然香气,云泽很快馋了,接过来后又低一根给她,她摇头。
“减肥吗?”云泽撇嘴,“姐你又不胖。”
云倾烟身材匀称得刚好,丰腴纤瘦的地方两不误。
散落的梧桐叶飘飘摇摇落下,一些灰尘盖到云泽的肩上,云倾烟顺手拂去,问及学习状况。
“还行。”云泽边吃边说。
她的指尖点了下他后脖上一道浅淡的口子,眉头皱一下,“这是怎么弄的?”
云泽满不在乎:“好像被蹭到了。”
“你不要总那么调皮。”
“知道啦。”
应是应下来了,就是没什么诚意,仍然让云倾烟不放心,时常担心云泽在学校里磕着碰着,撞到脑子里的瘤子就麻烦了。
小孩毕竟是小孩,有时候懂事,有时候又有自己的想法,口头上教育,只能起到警示的微弱作用。
想到晚餐还没着落,云倾烟又去一趟菜市场,一天下来,市场里头的菜多少焉掉一些,她挑了些蔬果肉食,重量不轻,云泽伸手过去说要帮她分担一些。
云倾烟手刚递过去,他直接一把抓住她手里的袋子,一溜烟跑开了。
“喂——”云倾烟看自己两手空空,去叫他,“你一个人别提那么多。”
云泽不管。她又追不上他,掌心是真空了,连买的衣服都被他顺走,云泽一人身子单薄,背书包,两手满满一袋,跑起来并不费劲。
赶到家,云倾烟本想说他两句,见云泽神色不对。
再看沙发上,躺着一青年,鞋都不脱,翘起二郎腿朝他们姐弟恋吹口哨。
这人云倾烟不陌生。是养父母哥哥家的,云泽的表哥云成阳,他初中辍学后没找过工作,无所事事的混子一个,经常朝父母要钱啃老。
他来这里,云倾烟并不意外,选择无视。
“哟,小表妹都不理人的吗?”云成阳吆喝道。
云倾烟拾掇云泽上楼写作业,她去厨房做饭,当这人不存在。
云成阳跟过去,二流子似的,坏笑道,“不认识表哥了?”
“这房子里没有你能拿的东西了。”云倾烟淡淡道。
“啧,其实表哥就是想来看看你,不拿东西。”话是这么说,云成阳四处打量,寻找值钱的东西。
云倾烟没给太多颜色。
她知道云成阳的目的。
养父母走后没留下太多遗产,只有这个破破旧旧的小楼。后来陵城开始划分区域,这片地方虽然老旧,却很有拆迁潜力,云成阳一家一直想把这栋楼占为己有。
麻绳专挑细处断。云家姐弟两狼狈于生计,亲戚还要雪上加霜,可能怕人说教太多,倒没真的把他们赶走,但云成阳隔三差五就来要“房租”。
没房租,就拿走屋子里的东西。就是没多少值钱的,旧椅子旧桌子,卖给二手市场不够搬运费的。
他本就混混一个,来这里无非就是朝生人熟人伸手要东西的区别,这几年过来要房租时,看云倾烟出落得亭亭玉立,也动过歪心思。
但她身后是有人的,他不敢胡作非为。
云成阳搜刮一圈后没刮出油水,不免恼火问她:“你那顾少爷没给你买过值钱的东西?”
本想顺点珠宝走的,奈何她这家比自己家还寒碜。
顾息当然是送过的,不过都在剧团里,云倾烟没私下接受过,都当他是给非遗捐款做慈善了。
见她一直没搭理,云成阳不死心,干脆去楼上搜刮。
这一去,还真的被他摸到了。
是一件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西服外套,纯手工制作,布料精湛,市面上都见不到。
他拿下来的时候不断夸赞:“这个不错,我还是头一次见过这么好的西装,总算没白来。”
听到这个,云倾烟瞬间反应,面色周边,不顾洗菜的手,冲出厨房,冷漠地望着:“放下。”
她这般恼怒,更能说明这件西装的名贵。
那衣服饶在外行人眼里,都是能瞧出其不凡的。
云成阳喜上眉梢,“要还的话也行,给我打五千块钱来。”
“你要不要脸?”
“我看你才不要脸,吃云家的住云家的,都没来得及孝敬,叔婶就走了,不如多孝敬孝敬我们家。”
有些人厚起脸来,真和城墙皮一样坚不可摧。
云倾烟没硬来,突然平静下来,“那你拿走吧,到时候顾息问起来,我不会为你说好话的。”
“这衣服是顾息的?”
“不然呢?”
云成阳想想也是,除了顾家那少爷,还有谁能穿得起,而且还是在这里发现的。
顾家那少爷他是知道的,他是混迹下水道偷人家油水的老鼠,没胆量和本事去招惹上流圈子的少爷,把衣服放下来后,仍然心有不甘瞅上两眼。
他们的动静自然把云泽给闹下来了。
他对堂哥的态度十分不耐烦,要不是他现在年纪小,体弱多病,早就把人给收拾了。
饶是如此,看云成阳的眼神也充满狠意。
不想无功而返的云成阳走之前顺走一套水杯,脚步迈出门槛,眼睛朝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瞅两眼,目光极其贪婪。他还不死心。
云泽看着不动声色去整理外套的云倾烟,沉默半晌,问道:“姐,这外套真是顾息的吗?”
云倾烟手下动作一顿。
他跟小狗似的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已经干洗过后其实没什么味道了,但云倾烟好像有点心虚,怕他真的认出来,轻轻抬了抬他的头,“吃饭去吧,做了你爱吃的笋炒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