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好永远不要联系我。”话音刚落，叶凡突然反应过来，他干妈跟封顾城聊这个，便迅速转移话题，“那个，你到家了吗？”
“还没。”
“怎么这么慢？”从叶凡下车到现在，差不多有半个小时，“你家离我家很远吗？”
“我还在你家门口。”
叶凡将信将疑，轻挑开百褶窗帘，在他家院落斜前方，站着位只穿白色衬衫的男人，正举着电话往上看。
那人的西装外套留在汽车后座，一个小时前，还盖在他头上。
叶凡忙合上窗帘，“你有偷窥倾向吗？”
“不放心你。”
简单的四个字，很平静的口气，却在叶凡的心里盘旋了好几圈，怎么都落不下，“咱们签的合同里，没要求你说这些。”
“好，以后不说了。”
“我要睡了，拜拜。”
叶凡关掉卧室灯，做了几十秒的心里暗示，又来到窗边，顺着缝隙往外看。
窗外的人像是慢半拍的反应，在叶凡挂断电话三十秒后，才慢慢放下手机，跨步到几米外的黑车上，渐行渐远。
可嘴上说着睡觉，叶凡却丝毫没有困意。他沿着旋转楼梯，推开三楼东侧的那扇门。
宽敞的房间，摆满了各种乐器。
叶凡直径走到电脑前，他调整摄像头的方向，只让脖子以下进入屏幕，而后打开直播。
此时，直播间显示在线人数为零。
大约五分后，屏幕弹出系统提示。
【尊贵的榜一大哥】：ch893ryr3nf登陆您的直播间。
叶凡不经意勾起嘴角，打开话筒，“晚上好，夜深人静，弹两首催眠曲好了。”
他再次调整摄像头，走到三角钢琴旁，悠扬的琴声在房间周璇。
随着声音的延续，直播间的在线用于量陆续增加，但始终没超过一百人。
偶尔有几个刷屏留言的用户。
「12321晚上好啊！」
「12321好久不见。」
「你再不来真要失去我了。」
从高中毕业那年暑假，叶凡便以不露脸的形式，在这家平台直播弹奏乐器。
该平台是叶凡误点某网页广告发现的，在线最高用户量也不超过两万人。
刚开始播那几天，叶凡房间的在线用户量一直为零。大概三四天后，直播间突然进入一个id为乱码数字的用户。
那天之后，这个人便像个忠实粉丝，按时按点到来，不缺席他任何一场直播。叶凡也曾尝试和这个账号进行互动，但基本没有回应。
当叶凡坚信这只是个机器人账号时，对方却开始给自己大量刷礼物。刚开始，叶凡也没太在意，可对方刷礼物的频率和钱数多到吓人，又让叶凡怀疑，这八成是平台为了增加公司流水搞的形式。
可几个月后，叶凡又接到了官方的电话，平台用重金留挽留，恳求他千万不要离开。
目前平台十几个员工的工资，全都靠他直播间的榜一大哥供着，如果他走了，平台将面临倒闭的风险。
就这样，叶凡在这里连续直播了三年，来来往往的不多也不算太少，只有这个乱码id，永远守在他打赏榜的第一名。
两首安眠曲结束，叶凡来到电脑前看留言，现在在线人数已达到了五十八人。
「今天能拉小提琴嘛！」
「上面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动机，你就是想趁机看12321的脸。」
「想看脸得吹箫看啊。」
「吹？吹箫？
「对不起，我邪恶了。」
“不会吹。”叶凡偶尔会回一两个留言。
「那吹长笛。」
「不挑小提琴也行。」
“今天只想弹钢琴。”
「他就是不想咱们看脸。」
「估计很丑。」
「我不信，这么白的手，一定是美人！」
「求看看脸求求了。」
「虽然你弹得不错，但你真以为我这种俗人是为了听歌才来的？」
对于大部分的留言，叶凡基本不回，也更不会露脸。
十点五十九分，叶凡再次来到电脑前，“我去睡了，晚安。”
“你也早点休息吧。”
叶凡瞟了一眼弹幕，榜一还在，并给他刷了礼物，但依旧不留言。
叶凡以扭脚为由，和学校请了几天的假。舒服的日子悠闲自在，直到周末中午，还在熟睡的他被周柠踹开了房门。
这并不是周柠头一回采取这种暴力手段闯进他的房间，但任何一次，都足矣害叶凡患失心疯。
“你又干嘛。”
“十万火急。”周柠拽着他往卫生间丢，“给你十分钟，我在楼下等，不出来我就砸门。”
“我脚还没好，出不了门。”
“别放屁了。”周柠早听说他已经活蹦乱跳，“干妈被人欺负，正处于水深火热中，只有你能救了。”
“我妈怎么了？”
“你赶紧吧，路上说。”
叶凡跟着周柠匆忙上车，“我妈怎么到底怎么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周柠和司机说：“先去朱迪那儿。”
朱迪是周柠的御用造型师。
叶凡插上安全带，看着周柠这身华丽的淡紫色长裙，夸张的大波浪卷发，又扇了扇鼻腔周围浓烈的香水味，“你都这样了，还要折腾？”
“是折腾你。”周柠瞥见叶凡的运动装，“我可不想和你丢人现眼。”
叶凡向来讨厌这种事，“我不弄。”
“今天可轮不到你。”
“你到底搞什么啊？”叶凡抓了吧头发，“我困死了，让我睡觉。”
周柠会穿成这样，只可能是参加一些重要的商务活动，但叶凡从来不去这种场合。
但此时的周柠，只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狂风暴雨都无法撼动她的决心。
二十分钟后，叶凡被带到了朱迪所在的工作室。
迎面而来一个约三十岁的短发女人，没猜错的话，这人就是周柠口中的朱迪。
她戴着副夸张的圆形耳环，把叶凡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带着品鉴的眼神说：“柠妹妹，身边有这种货色的弟弟，怎么不早带过来给我？”
周柠把叶凡往后拽，“朱迪姐，他可不是你能随便玩的。”
叶凡：“……”
他并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两位女性计较，但他现在真的很想逃跑。
此时此刻，他就该拉严窗帘，在床上睡觉，而不是跟周柠来到这种鬼地方，还要被奇怪的人当做商品审视。
朱迪捂着嘴偷偷笑：“柠妹妹，你瞧你，怎么就这位弟弟让你这么着急呢。”
朱迪上前两步，指尖轻轻搭在叶凡肩膀，“我开玩笑的，叶氏集团的独子，封氏集团总裁的合法伴侣，这种人，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有其他想法啊。”
叶凡的表情逐渐僵硬。
“我还仰仗着这位小叶总，将来能扶持我的生意呢。”朱迪热情又谄媚。
叶凡完全不想理，生意更别提。
“小叶总，我们走。”朱迪轻轻点了一下他，“我保证，今天的你，绝对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
叶凡不想万众瞩目，只想回家睡觉。
可他记得周柠要挟的眼神，此时此刻，他如果赶挣扎，周柠就会毫不留情把他这些年干过坏事，全部暴露给他爸妈。
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乖乖听话，好好做人。
叶凡跟着朱迪来到试衣间，周围挂满价格不菲的名品西装。
“小叶总，你喜欢什么色系。”
“随便。”叶凡只想早点走。
朱迪笑道：“小叶总果然有当总裁的风范呢，说话都这么凶。”
对于叶凡的冷漠，朱迪完全不在意，他对着西装一件一件挑，顺便自言自语，“偏白肤色，瘦条的身型，所有衣服都能驾驭，但深色过于庄重不活泼，浅色又不能凸显你漂亮的肤色。”
朱迪停在原地，抽出一件绛紫色，哑光面料的西装，“这件既不死气沉沉，又能凸显你的气质，就是为你而生的。”
“而且，和柠妹妹的长裙也很搭哦。”
“有那个时间，不如先把衣服给我。”叶凡早就没了耐心。
他走进试衣间，三两下换好西装。出来后又被朱迪按在梳妆台，几个人迅速围上来。叶凡仿佛被人捆住手脚，这些人分工明确，井井有条，弄领带、搞衣领、喷头发高、做造型。
一番非人折磨后，这堆人终于并排退至他身后，又开始用奇奇怪怪的眼神，和不怀好意的笑容审视他。
朱迪兴奋异常，“小叶总，您还满意吗？”
叶凡没兴趣看镜子里的自己，“我能走了吗？”
此时，化妆师拿出手机，对着玻璃镜正要拍，却被朱迪制止，“别给自己找麻烦，他的身份，咱们没资格。”
朱迪把叶凡请出试衣间，“您说，柠妹妹看到这样的小叶总，第一句会说什么呢？”
“她会骂我慢，说你是神经病，为什么要把我搞成花孔雀。”叶凡低头看着他胸口花里胡哨的胸针，还有泛着暗光的西装，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朱迪遮住口鼻，笑得合不拢嘴，“她会大惊失色，激动万分。”
叶凡停下脚步，目光投向正坐在沙发边，低头翻看杂志的女人。
不断拉长的影子遮挡住周柠的视线，她的眼神跟随阴影上移，停在某个闪耀的方位。
“啪”的一声，周柠合上杂志，盯着眼前的人挑眉，“叶凡，你真是人间祸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