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季廷走了过来, 看着跟前的孟承雍,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
他放下孟毓心交给纯钧牵着,伸手在孟承雍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黑起脸教训道:“谁让你一个人跑开的,爹爹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能一个人跑开, 你知不知刚刚你姨娘多担心你。”
“等回去, 你给我跪祠堂去, 好好反省你自己的过错。”
感觉自己劫后余生的承影也跪在地上,伸手抱住孟承雍的腰,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蹭在他的身上, 哭着道:“三少爷,我的小祖宗,求求您了,下次可别一个人跑开了,您吓死我了。”
刚刚他差点以为自己脑袋就要搬家了,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脑袋不稳,随时要掉下来。
孟承雍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垂下头来, 向父亲道歉道:“爹爹, 我知错了。”
但他又辩解自己不是无缘无故走散的, 指了指身后的小女孩儿道:“这个妹妹与家人走散了, 我刚刚看到有人要骗她走, 所以我过去帮她。”
“你胆子真大,你一个小孩儿,你能帮什么, 那些人将你也拐走呢?你身边跟着承影叔叔, 你应该叫大人帮忙。”
孟承雍再次垂下头来, 刚刚那些人还真的打算将他和这个妹妹一起带走,他于是再次向父亲道歉:“爹爹,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接着又指了指身后走远了的一个身影,向父亲道:“是那个叔叔救了我们。”
孟季廷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然后就看到了孙良宜的身影。他大约见孩子已经安全回到他们身边,于是也没有与他们打招呼,转身已经混入了人流。
孟季廷也没有叫住他,重新转头又对孟承雍道:“回去再好好教训你。”
青槿看着儿子手里牵着的那个小女孩,问孟季廷道:“这小姑娘怎么办?”
“送到京兆府里去吧,让京兆府帮她找一找家人。”
小姑娘正抬头好奇打量他们,闻言他要送她走,抓紧了孟承雍的手,喊道:“哥哥,救命!”
孟季廷低头又看了一眼她的脸,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
他蹲下来,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善善,我是善善,爹爹是徐,徐……”
她歪起了头,一时想不起来自己爹爹叫什么名字。
孟季廷抬了抬眸,明白过来,重新站起来后,对纯钧道:“将她一起带回府里去吧。”
青槿有些奇怪的问道:“爷,您知道这是谁家的姑娘?”
孟季廷道:“徐大家的。”
徐大每次在他跟前,总喜欢“我家善善,我家善善”的念叨,再结合她说她爹姓徐,一猜就能猜着。他说这小姑娘怎么长得有些面善,原来是有几份像他爹。
“不直接送回武安侯府上去吗?”青槿问道。
孟季廷道:“就该让他们家急一急,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把人给看丢了。”
孟季廷带着人回了宋国公府,让人先绑着承影打五十大板,承影被打得嗷嗷的大叫,纯钧看他可怜,往他嘴里塞了根木头。
孟季廷又有心想让孟承雍长个教训,提着他让他跪到了祠堂去,对他道:“你今晚就在祠堂里呆着,明天才准出来。”
杨氏听到消息领着人匆匆的就过来了,抱起跪在地上的孟承雍,急道:“我的雍儿,你没事吧。好好的出去,怎么能差点走丢呢,你真是想把祖母急死。”
接着对着孟季廷骂道:“你们四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结果还能看不住孩子,让孩子差点走丢,我看要跪祠堂也是你这个老子先跪,现在倒还好意思罚孩子。”
说完牵了孩子:“走,跟祖母回归鹤院去。”
孟承雍对杨氏道:“祖母,今天是我错了,不应该一个人跑开的,当爹爹和姨娘为我担心。我听爹爹的话,在祠堂里反省。”
杨氏弯腰抱了他在怀里道:“好孩子,你这么小你懂什么,是你爹和你姨娘不好。祠堂里多冷,在这里呆一晚上着凉了怎么办。”
孟季廷也不想太得罪母亲,对孟承雍道:“今天的账先记着,你先跟祖母回去,下次再敢这样,跟你一起算。”
孟季廷回到东跨院的时候,青槿正坐在榻上发呆。
他在她身侧坐下,抱了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像是在安抚仍在后怕的她,然后才问她道:“那小姑娘呢?”
“回来让人给她洗完澡,喂她吃了点东西。大概是累了,就打着哈欠睡着了。我让人将她和心儿放在一张床上睡去了。”
“她没喊着要找爹娘?”
青槿摇了摇头。
“也是个心大的。”
“爷让雍儿一个人在祠堂里?”
祠堂里阴森森的,她都不敢一个人在祠堂里过一晚上,她怕孩子害怕。她又不想向孟季廷求情,这次的事情孟承雍的确需要吸取教训,也不想破坏孟季廷这个严父的权威。
她对孟季廷道:“我去祠堂陪他。”
她只是去陪他,应该不算坏了孟季廷对他的处罚。
孟季廷拉住她道:“不用去了,母亲已经将他带回去了。”
青槿这才重新坐回榻上,接着叹气:“今天的事情真是将我吓出一身冷汗,我到现在心都还慌着。要不是遇到孙先生,我都不敢想。他以后该怎么办啊?”
孟季廷没有她那么担忧,对她道:“没有你想得这么严重,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是大了些。但是胆子大,也是不可多得的品质。他年纪小,想得没有这么周到,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何况这小子小小年纪,能看得出别人骗他,也能分晓得出人的好歹,不算笨。他的儿子,不管是雍儿还是晖儿,资质都没有差的。
青槿却没办法放心,道:“有勇无谋,死得更快。”
更何况,孟家对他的打算明显是要培养他以后上战场的,在战场上只有胆子没有谋略,那就是去送死。青槿甚至想,要不要干脆劝一劝孟季廷,不要给他这么重的担子了,以后分府单过的时候给他分点钱,平淡但好歹平平安安的过一生。
孟季廷拉了她的手道:“好了,别担心了,我以后好好教他。”
青槿点了点头,不再纠结这件事,又说起那个叫善善的女孩:“爷真的不打算马上跟武安侯府说,他们家此时不知道该多着急。”
“明天再说,让他们急一晚上,长长教训。”
说完便进屋子,让人抬水给他洗漱准备休息,今天闹出这一场,连他都累了。
孟季廷也没折磨武安侯府太狠,一大早就让人通知了徐大来领人。徐大爷是红着一双眼睛来的,脸上泛着青渣,明显是一晚上都没睡。
到了之后,差点就给孟季庭跪下了,抱着孟季廷用力的在他背上拍了两拳,声音带着哭腔:“老孟,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我家那两个小子,昨晚带着他们妹妹偷偷跑出去逛花灯会,结果却没把他们妹妹看好,在街上给弄丢了,找不见了才跑回家里来说。”
到现在那两小子还被他吊在祠堂里打。
“要是没有你,我现在就该妻离子散了。我夫人昨晚上哭着说,要是善善找不回来,她就要跟我和离。”
孟季廷推开他,扔给他一张帕子,嫌弃道:“你把眼泪和鼻涕都擦一擦。”
徐大爷用帕子擦完眼泪和鼻涕后,接着又想到了什么,脸上不满的开口道:“不过老孟,你也太不讲道义了,你们昨晚上就捡到了我家善善,你昨晚上怎么不让人来跟我说?你知不知道,我府上昨天晚上鸡飞狗跳的,我求皇城司把城门封了,求京兆府以辑盗的名义一家一家的去找,我就差让人去掏全上京城的井了。”
孟季廷白了他一眼:“你自家的孩子没有看好,你能怨我?”
徐大爷自知理亏,也不敢太埋怨他,问道:“我家善善呢?”
“在青槿的院里。”
徐大爷拍着孟季廷的肩膀道:“听说这次是你小儿子先找到我闺女的,我记你儿子这份人情,以后他有事要拜托我武安侯府的,我定会万死不辞。”
孟季廷替儿子收下了这份人情:“可记得你今天说的话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次的事,你还要多谢孙良宜。有人要骗你闺女走,看雍儿年纪小也准备一并带走,是孙先生救下了他们,将他们安全送了回来。”
徐大爷知道孙良宜这个人,他是上一科的探花郎,就住在离武安侯府不远的地方,但与他交情不多,闻言连忙道:“改日一定亲自登门好好谢谢他。”
孟季廷带了他回东跨院。
徐善善已经醒了,小小的人就坐在一张小矮凳上,也不哭闹,安安静静的。孟承雍端了一碟子点心给她和孟毓心发点心,给孟毓心发一块,再给徐善善发一块。
徐善善看着手里的点心,想起了平日里家里人对自己表达喜爱的方式,犹豫了一下,最后站起来,在孟承雍脸上“啪嗒”的亲了一口,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谢谢哥哥。”
孟承雍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口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用谢。”
徐大爷见了瞪大了眼睛,一副自家闺女吃亏的模样,赶忙过去将闺女抱开,眼神不善的看着孟承雍道:“你小子,救命之恩归救命之恩,但你也不能借此占我闺女的便宜。”
孟季廷走过去踢了他一脚:“什么占便宜,没看到是你闺女亲的我儿子。”
徐大爷对他哼了一声。
徐善善看到父亲,伸手抱着他的脖子,喊了一声:“爹爹。”
徐大爷抱起她站起来,对她道:“走了,回家了,你娘都快急死了。”
徐大爷又对孟季廷道:“代我向你小夫人道声谢,现在家里家里着急,就不多留了。”说完就抱了女儿出门。
等青槿从里屋出来时,人已经走了。
徐善善趴在父亲的肩膀上,直到出了房门,才有些反应过来,对父亲道:“带哥哥,一起回家去。”
徐大爷道:“哥哥是别人家的孩子,怎么能随我们一起回家。”
说着想到她刚刚的行为,点了点她的额头,不满道:“干脆把你也留在这里,让你当他们家的孩子好不好啊?”
徐善善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点了点头。
“你还敢点头?”
母女两人经过正院门口时,正看到孟承晖在门口路过,徐善善非常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哥哥好。”
孟承晖一时愣住了,看着她雪白的小脸笑盈盈的看着他,额头上的朱砂痣在晨光下显得越加胭红,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回复她道:“妹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