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承雍淘气, 孟季廷怕他留在这里扰着青槿休息,在青槿打起哈欠来时,便抱着他将他送回归鹤院去了。
杨氏自老宋国公去世之后, 精神头就一直有些不好,直到看到孟承雍回来, 她无神的眼睛才亮了起来,伸手将扑过来的孟承雍抱了个满怀, 含笑道:“祖母的小心肝回来了,小心别摔了。”
接着抱了他到榻上坐下, 听他眉飞色舞手脚一起比划的描述看到的妹妹的样子:“妹妹在睡觉”、“她不理人”、“她还哭了”……
杨氏含着笑,一直认真的听着他说,也不打断他, 偶尔回复他一两句。
孟季廷进来后,隔着一张小几坐到了母亲的另外一侧,关心的问了几句她的身体:“母亲最近身体怎么样?听说您最近胃口不好, 要不要换一个厨子?”
“我挺好的, 你不用担心我。”
丫鬟给他上了茶, 接着杨氏眼角撇到儿子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一副有话要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样子。
她没有理他,继续陪着孟承雍说话,等他说完东跨院的事情之后, 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做鱼给他吃好不好之类的。
孟承雍表示:“我要吃汤圆, 大汤圆。”
杨氏表示:“好好好,让人给你做汤圆吃。”
孟季廷听了忍不住道:“这个时候哪里是吃汤圆的时候。”结果被杨氏不满的扫了一眼。
杨氏又见孟承雍说了那么多的话, 怕他渴了, 倒了水喂给他喝。
等过了许久, 杨氏见儿子在她院里呆着不肯走,这才叫平嬷嬷带着孟承雍下去换衣服,然后问儿子道:“你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你说吧。”
孟季廷看着母亲犹豫着开口道:“母亲,儿子看您最近精神不济,雍儿又正是淘气的时候,怕他在这里扰着您,我想……”
杨氏抿了一口茶,撇了他一眼,打断他:“你想把雍儿送回给庄氏养?”
她早就听说了,庄氏生产的时候有些艰难,这个儿子怕她死了,许诺了她一堆的东西。
她将手里的茶盏“啪”的一声重重的啪在桌子上,对儿子道:“你想都不要想。”
这个孙子刚满月开始她就带在了身边,一点一滴的将他养大,又聪明又伶俐,他会扑在她怀里声音软软的喊她“祖母”,会在她伤心难过时做鬼脸逗她开心,会在她流泪时跟她说“给祖母吹吹”。
特别是老国公爷走了之后,是这个孩子在身边给了她莫大的安慰,让她觉得日子还有盼头。这是她的心肝,谁都不能把他从她身边带走。
“你要是敢把雍儿抱走,我跟你拼命。”
杨氏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好,孟季廷也不敢跟她强硬,对她道:“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别激动。”
杨氏转头瞪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孟季廷看着母亲脸上憔悴的脸色,不敢说话。
杨氏心里叹了一口气,退了一步:“庄氏想孩子,我不阻止你带着孩子过去给她看一眼。但你不能把孩子从我身边带走,我要是没了雍儿,这日子可就真的没法活了。”她说着眼睛微红起来。
孟季廷忙拿了帕子递给她:“母亲,看您,您不愿意就算了,儿子还敢跟您硬抢不成。”
杨氏拿了帕子擦了擦眼泪,一副不想再看到他的模样:“你回去吧,少出现在我的眼前,每次看见你我就觉得糟心。”
这时孟承雍用碟子端着点心跑出来,先走到杨氏身边,垫着脚拿了一块递给她:“祖母吃。”,杨氏笑着接了他手里的点心,道:“好,祖母吃。”
然后孟承雍又给孟季廷发点心,对他道:“爹爹吃。”
孟季廷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着道:“爹爹不吃,雍儿吃吧。”
然后便跟杨氏告辞离开了,走到门口回过头去看,便看到孟承雍坐在了杨氏的膝盖上,晃着一双小腿,祖孙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了点心。
天刚刚有了点凉意时,青槿终于出了月子。
青槿这个月子做得十分难捱,大热的天气,屋里不能放冰鉴,只能让人偶尔扇风。因为怕吹了风落下月子病,衣服也裹得严严实实的。若不是中间下过一场雨,天气凉爽了几天,她简直觉得坐月子比她生孩子时还要难受。生孩子是早早晚晚痛一天,坐月子是钝刀子割肉似的,难过一个月。
等做完月子重新出门,她觉得自己简直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
她做月子时,胡玉璋并没有来看过她,只让袁妈妈给孩子送了一对银手镯,一个金挂坠。
孟二夫人倒是来看过她,顺便向她道歉,表示都是她管教不严,才让她生产遭到了这样的大罪。
孟毓心满月时,府里的人设了家宴当是庆祝。
不知是不是孟季廷跟她提了孟承雍的事情,杨氏看青槿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恨不得把她吃了一样。但她没因青槿牵连孙女,让奶娘将孟毓心抱过来给她看,给她送了一个平安锁。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孟季廷从身后抱着她,跟她道:“让雍儿回来的事,我跟母亲提过。但是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大好,我也不能太强迫她。这件事以后再慢慢来,好不好?”
青槿对这件事本就没抱多大希望,何况因为孟贵妃的事,她心里对杨氏多少有些愧疚。
她转头对孟季廷道:“雍儿在老夫人身边养得挺好的,现在让孩子回来我这里,他也未必能习惯或喜欢,以后还是让他继续跟着老夫人吧。”
孟季廷亲了亲她的脸,歉疚道:“等母亲心情好一些,我再跟母亲说说,让雍儿在你这里住半个月,再回母亲那边住半个月。”
青槿出了月子之后,青松和张银珠夫妇也一起来看过她。青松给孩子送了一个跟以前送给孟承雍一模一样的长命锁,还有张银珠给孩子做的小衣裳,顺便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你嫂子也遇喜了,刚诊出来的。”
青槿高兴道:“真的?那真是恭喜哥哥和嫂子了。”
张银珠含笑对她点了点头。
青槿握着张银珠的手,真诚的道:“嫂子能嫁到我们家来,是我们家的福气,也是哥哥的福气。”
张银珠向来愿意在外面给丈夫面子,转头含笑看了一眼丈夫,道:“能嫁给夫君,也是我的运气。”
青槿看他们相处得好,心中高兴。他们回去的时候,又是成堆成堆的布料首饰让他们带回去,无论张银珠怎么推拒都推拒不动。
“反正这两三年,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布料嫂子带回去以后给孩子做小衣裳穿,首饰都是我没有戴过的,嫂子喜欢就自己戴,不喜欢就留着送人或赏人。”
等他们走后,青槿闲着无聊,于是也让人找了素色的尺头出来,准备给孟季庭和孩子做两身衣裳。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十一月,今年的冬天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早了一些。
青槿屋子里已经烧起了炭,穿着厚厚的衣裳盘腿坐在榻上,看着穿成圆滚滚的粽子一样的女儿躺在床上学翻身。
因为穿得太厚,根本翻不过来,一双腿一直往一侧翘。青槿于是伸手推了她一把,看着她滚了一圈趴在榻上,看着青槿眉眼弯弯的笑。
孟季廷牵着带着貂皮小帽子的孟承雍走了进来,孟承雍跑过来,抱着青槿的腿喊娘娘,然后又走过去抱着孟毓心吧嗒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对她道:“哥哥很想你哦。”
孟毓心很嫌弃的往他脸上挥了一爪子,尖利的指甲抓得孟承雍“哎哟”的呼痛起来。
青槿将孟承雍拉过来,见他脸上没有被抓伤,才放心下来。接着拿起孟毓心的手,轻轻的拍了一下,斥道:“干什么抓哥哥,真坏。”,然后看着她又长又尖利的指甲,打算等她睡着了把她的指甲剪一剪。
孟承雍自己脱了鞋子爬到榻上,躺在榻上和孟毓心玩,对着她做鬼脸,惹得孟毓心咯咯笑起来。
孟季廷脱下外套后一起坐过来,抱起孟毓心掂了掂她的重量,对青槿道:“比昨天重了点。”
青槿笑着道:“那是因为我今天给她多穿了两件衣裳。”
不过孟毓心确实长得快,和他的哥哥一样,吃得多,长得结实。
青槿现在除了喂奶之外,也给她吃一点米粥汤,不然奶水不够她吃。
蓝屏送了热的杏仁奶酪和点心进来,给他们当下午茶。然后三人一人一碗奶酪端在手里吃起来,中间围了一个趴在榻上抬头眼碌碌看着他们,砸吧着嘴巴嘴馋的孟毓心。
孟季廷让人拿了个筷子,沾了一点喂到了她的嘴里。她尝到了甜味,又开始对着孟季廷张开了嘴巴。
青槿劝孟季廷道:“不能让她吃太多,不然她尝惯了甜味,不愿意吃奶。”
孟季廷伸手刮了刮女儿的鼻子,对她道:“等你长大了,再让人做给你吃。”
孟承雍吃完了自己那碗杏仁奶酪之后,跑过来凑到了孟季廷的跟前,对他道:“爹爹,我还要吃。”,然后勺子伸到了他的碗里。
青槿也不敢让他吃多,对他道:“你也不能吃太多了,不然牙齿要坏了。”
孟承雍跟她打商量:“我再吃一小口。”,他还用勺子比划了一下一小口是多小口。
孟季廷对他道:“那就再吃一小口。”
四人在东跨院里消磨了半下午的时光,直到孟承雍和孟毓心都睡了,青槿才算歇了一口气。孟季庭见她垂着自己的肩膀,拉过她帮她捏着肩,笑道:“娘子照顾孩子累了一天,让为夫伺候娘子。”
青槿不客气的受用:“那就多谢相公了。”
没过一会,因为孟季廷按肩时的小动作,两个人就闹在了一起。
这时承影在外面敲了敲门,喊了一声:“爷,边境有急报。”
孟季廷于是放开她,站起来对青槿道:“我去去就回来。”
青槿点了点头。
孟季廷去了大概一个时辰就回来了,脸上的表情跟出去时明显不同,青槿见了问道:“怎么了?”
“西梁有异动,大量兵马集结在边境。”
说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今年的年景不好,春时一边涝又一边旱,蝗灾也不断,粮食收成不好。加上赈灾不力,老百姓有了怨言,全国各地报上来的匪患都比往年多。我和陛下有了龃龉,陛下借着守孝为名将我闲赋在家。西梁或许知道咱们朝中的情形,所以准备在今年冬天大干一场。”
青槿问道:“那是要打仗了吗?”
青槿并不喜欢打仗,总是要国泰民安老百姓才能活得好。加上西境起战事,那很可能表示孟季廷也要去打仗了。
孟季廷抱了抱她,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