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槿在书房里收拾书架上的书, 孟季廷坐在书案前拿着笔在画着什么。
过了一会,青槿走到书桌前,准备帮他把书桌也收拾一下。孟季廷伸出手,将她拉到他的膝盖上坐下。
青槿这才发现, 他手里画的是一些头饰的图样。
各式各样的簪、钗、步摇或花冠, 或以花卉、动物为形, 或有流苏或无流苏,或嵌宝石或嵌珍珠,每一样都画得精致、雅致、精妙,连哪个地方该用什么材料该镶嵌什么玉石都标注清楚了。
孟季廷握着她的手, 问她:“这些样式喜欢吗?”
青槿点了点头:“好看。”说着又故意揶揄他道:“爷怎么会设计这些女人用的东西,看来平时没少盯着女人身上的东西瞧。”
孟季廷“嗯哼”了一声,道:“你家爷设计武器都不在话下, 你们这些女人用的小东西算什么。”
青槿不屑的“呵”了一声:“自吹自擂。”
孟季廷又在图中的一顶钗冠上添了几笔, 继续道:“行妾礼那天,你插戴这顶钗冠。”
那钗冠中间是鸾鸟形,两边是缠绕的花枝, 贵重且稍显华丽,并不适合她这个身份在那天插戴。
青槿道:“那天用的珠钗我都准备好了。这个等做好,我以后戴给爷看。”
“就戴这个,我想看。”
“爷现在才画了图, 要制出来也需要时间, 时间上也来不及。”
“这个工艺不复杂, 让制造的手艺人赶一赶就行了。”
青槿没再说什么。
孟季廷放下笔, 接着又抬头看着她:“我让人送过去的衣裳你不喜欢?”
青槿想起他早上让人送过来的那套衣裳, 银红得近乎正红的颜色, 看起来像是嫁衣。
青槿对他道:“我不爱那个颜色, 我喜欢粉一点的颜色。”
孟季廷握住她的手,道:“你不用顾忌太多,一切有我呢。我让你穿的,谁敢说什么。”
青槿道:“没有,我是真的不喜欢那个颜色,俗气。”
孟季廷没再说什么,又用手掌包裹着她的手,轻轻的摩挲着:“你以后住东跨院,那里离我的书房近。我在书房和东跨院之间开了一道角门,以后我直接去东跨院或你来我的书房,都方便。那里原就是给你准备的,所以修葺正院的时候东跨院也一并修葺了,屋子都是好的。”
青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以后贴身服侍你的丫头我挑了两个,一个是我奶娘的女儿,你从前见过她,一个是宋管事的女儿,她们都是信得过的。”
青槿再次点了点头,接着又抱着他的脖子,笑着问他道:“红袖姐姐出府嫁人了,我以后也不能再给爷当丫鬟,爷的身边要不要重新进丫鬟?”
孟季廷点了点她的鼻子:“怎么,这就开始管起我身边的事了?”
青槿看着他,眨了眨眼,老实的“嗯”了一声,道:“爷要是重新进丫鬟,不能进太漂亮的,模样要丑一点的。”
“哪里来的小醋坛子,酸味都冲天了。”
但样子却并不像不高兴,甚至有些愉悦。
“我身边有蓝屏和紫棋足够了,其他院子里的事情有夫人管着。”说着又勾着她的下巴,笑道:“若是不够,就由你来伺候我。”
*** ***
七月十七,宜嫁娶,宜冠笄。
宋国公世子纳妾。
青槿虽曾经是孟季廷的婢女,但宋国公府对外发话,国公府早已经放还青槿的身契,如今青槿再进门,属是良妾。
外面只道宋国公府是看在宫里盛宠的庄娘娘的面子上,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宜的地方。
孟季廷将自己亲近的友人、同僚、下属等请了过来,热热闹闹的在外院摆了几桌,算不上隆重,但也算得上重视。
出门前,兵部尚书彭大人在其夫人的服侍下穿衣。
其夫人对他小声抱怨道:“这宋国公府也真是的,不过是纳个妾室而已,自己家里人请过来摆几桌热闹一番就是,还非要将老爷这些同僚也请过去,弄得像是娶妻似的。”
彭大人边穿袖子边道:“如今庄娘娘盛宠,国公府总要给庄娘娘些面子。”
彭夫人又道:“我说老爷让人送份礼过去就是,何必亲自到场。宋国公府虽然显赫,但老爷毕竟是他孟季廷的上司呢,他纳个妾老爷亲自到场,也太给他孟季廷面子了些,倒显得老爷屈尊就卑。”
彭大人“呵”了一声,有些认命的对妻子道:“我这个兵部尚书,也就外头叫着好听罢了。如今虽然我是尚书,他是侍郎,但尚书府里他说一句话可比我说一句话管用。”
孟季廷这个侍郎,不过是皇帝为了压着他,故意把他放在这个位置上。凭他的功劳和能耐,就是尚书他也是做得的。他这个兵部尚书如今也不过是个空架子,尚书府里还是他孟季廷说了算。
彭大人又问妻子道:“我昨日让你备的礼,你备好了吗?”
彭夫人道:“已经准备好了,按照老爷的吩咐,比一般人要重上三分。”
宋国公府外院。
因孟季廷是武将出身,身边亲近的下属、同僚,也多是不拘小节的武夫,一群人在席上杯盏互换、猜拳斗酒,好不热闹。
孟季廷今日也尤其高兴,端着酒杯向席上宾客敬酒,让他们吃好喝好。
七王爷赵王和武安侯世子徐大爷是和孟季廷自小玩到大的密友,武安侯世子为人风流不羁,扯着前来敬酒的孟季廷的袖子,对他道:“我说老孟,今日我可要好好和你喝上一杯,我们今日不醉不归。”
孟季廷的酒量是出了名的好,旁边的赵王拿筷子敲着酒杯,耻笑他道:“我看最后只有你不醉不归,老孟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倒。”
武安侯世子“哼”道:“瞧不起谁呢。”而后对旁边的下人招呼道:“去,拿酒坛子来,我今日要和你家爷好好比试比试。”
孟季廷笑道:“真的要比?”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算了,下次吧,我怕你今日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来来来,今日谁怕谁是王八蛋。”
旁边的人跟着起哄,非要让他们比个高低出来。
下人去抬了酒坛子上来,孟季廷不客气的与他干了两坛。两坛子进肚,武安侯世子已经有些晕头晃脑,孟季廷却仍是若无其事。
赵王爷伸手去扶武安侯世子,道:“我就说这小子酒量不行,次次与你比都输偏偏却爱逞强。”说着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喂”了一声,问道:“徐大,你现在还成不成,可别醉死了?”
武安侯世子大着舌头:“谁,谁说不行了,再去拿酒来……”
说着又扯着孟季廷的衣服,说话结结巴巴的:“我,我说老孟,我看你今天纳妾,看着倒比上次娶妻还要高兴……”
赵王爷看他已经醉得说起了胡话,于是赶忙招呼旁边的下人道:“你们几个,赶紧过来把这小子扶下去灌醒酒汤。”
等下人将武安侯世子扶下去,赵王爷拿起酒杯与孟季廷碰了碰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等安顿下来,让你那位庄姨娘多跟我府里的孙侧妃多走动。”孙侧妃是赵王宠爱多年的侧室。
孟季廷喝下了酒杯里的酒,微笑着道:“以后再说吧。”
赵王爷又笑眯眯的小声埋汰他:“怎么样,把自己从小精心养大的姑娘拥在怀里,滋味很美吧。”
孟季廷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赵王爷却哈哈大笑起来,孟季廷不理他,又走到别处去敬酒。
外院热热闹闹的,到了快戌时才散了。
孟季廷踉踉跄跄的,是被承影和纯钧扶着回到淞耘院的东跨院的,一副已经醉倒了的模样。
进了房间的门,青槿刚想站起来去扶他,他却已经从承影和纯钧扶着的手上直起了身来,十分的清醒无恙。
挥了挥手让承影和纯钧两人下去,这才揽着青槿的腰,笑着和她道:“我若不装醉,那些人恐怕这时候还不肯散。”
屋子被重新装扮过,点了红烛,挂了茜红色的帐子。
青槿闻着他身上的一身酒味,皱了皱眉,问他:“我让丫鬟端水进来给爷洗把脸?”
孟季廷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他今日喝了不少酒,虽然没醉,但如今也有些头晕脑胀的。
青槿让丫鬟端了水进来,亲自拧了帕子给他洗脸。醒酒茶是一直备着的,青槿又从丫鬟手中接过来,喂到他的嘴里。
孟季廷含了一口,然后揽过青槿的腰弯腰压了下来,将嘴里的醒酒茶渡到她的嘴里,又轻轻的在她唇边辗转了一番。
青槿红着脸推开他:“丫,丫鬟们在呢。”
两个丫鬟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往他们这边瞧。
他的唇边沾了她的口脂,青槿伸手去帮他擦,却被他握住手,连着手指和唇边的口脂一起被他舔了一遍,接着笑着和她道:“真甜!”
青槿红着脸收回手,轻轻的骂了一句:“不要脸。”
孟季廷高兴的抱着她笑了起来,伸手捧着她的脸,在她嘴边又啄了一下。
她今天穿着桃红色的宽袖长褙子,里面穿对襟短衫和襦裙,抹衣将胸口的风光均遮住。脸上精心打扮过,发髻上戴着那天他亲自设计的花冠,耳朵上是他送给她的坠子。
他的手从她脸上缓缓的往下,然后摸着她耳朵上的耳坠,又笑着和她道:“槿儿今天真漂亮。”
青槿微有些羞意,但礼尚往来的回夸道:“爷今天也很帅。”
孟季廷情切蜜意的对青槿说了一会儿话,直到有人在外面敲了敲寝卧的门,孟季廷才放开青槿。
进来的是蓝屏和紫棋,两人脸上均是带着笑,手上端着一应合髻、合卺等礼仪所需的物事。
孟季廷牵着青槿走到床边,按男左女右的坐到床上。
青槿有些明白孟季廷想做什么,她本想说一句“就算他们现在行了合髻、合卺礼,也不过是他们私下闹着玩的,外人又不认,何必多此一举。”,只是到底如今气氛和谐,青槿也不想破坏如今和谐的氛围,便也没有再说话,配合着他的动作。
他大约以为她在乎,所以才会有此安排。
蓝屏走上前来,对着孟季廷屈了屈膝,笑着道:“爷,那我开始了?”
孟季廷含笑“嗯”了一声。
蓝屏充当礼官,走上前来对着二人抛撒金银钱、彩钱、杂果,同时嘴里念着“交颈鸳鸯成两两,芙蓉帐暖度春宵”等略带香艳轻浮的撒帐词。之后,蓝屏又接过紫棋递过来的剪刀,在青槿头上和孟季廷头上各剪下一绺头发,用彩缎绾成同心结,放到床上,此为合髻礼。
紫棋取匏瓜作酒盏,红绿同心结绾盏底,里面盛酒,将酒杯端给青槿和孟季廷。两人端起匏瓜,交杯互饮后,将酒盏抛于床下。匏瓜一仰一覆落在床底,紫棋笑着道:“一仰一覆,夫妻相合,爷和姨娘必定能百年好合。”
这些用来祝愿夫妻的祝福词用在他们身上,青槿心里多少有些怪异和不自在。孟季廷倒是很高兴,道:“赏,自己问你蓝屏姐姐拿赏钱去。”
“谢谢爷。”
随后,紫棋又对着青槿挤弄了一下眼睛,这才和蓝屏退了出去。
青槿看了看墙边烛台上已经燃了一半的红烛,问孟季廷:“爷,要现在沐浴吗?我让丫鬟提水来。”
孟季廷拉过她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笑问道:“你和我一起洗?”
“才不要。”青槿连忙摇了摇头。
孟季廷没有勉强她。
青槿让丫鬟提了水进来,先自己伺候孟季廷沐浴。然后再重新让丫鬟打水,又由丫鬟伺候着沐浴。
其中一个丫鬟用棉布帮她擦拭着肩膀和背部,笑着和她道:“姨娘的皮肤真好,又白又细的。”
青槿对着她们笑了笑。
她们是孟季廷找进府伺候她的丫鬟,一个叫绿玉,是郑妈妈的女儿,另外一个叫墨玉,是宋管事的女儿。两人都才十三四岁,绿玉性子有些活泼,墨玉性子则更加沉静。
青槿将手臂从水里抬起来,看着沾在上面的花瓣,怔怔的有些出神,又有些紧张。
她好像此刻才真切的感受到,从这天起,她便真正成了这宋国公府中的一员,此后死生均在这座府里,再无反悔的余地。
沐浴过后,青槿只着单衣由绿玉扶着从屏风里面走了出来,头发也已经散开,长长的披在肩后和胸前,耳朵前的发梢微湿,紧贴在脸颊的边上,甚至还有水滴从发梢处滴落下来,后脑上只有一个素净的发髻,没有任何的首饰。
可偏偏这样,反而有着楚楚动人的味道。
孟季廷看着她,目光慢慢变得炙热。
他伸手牵着她走过来,在丫鬟将里面都收拾好了之后,挥了挥手让她们都出去。
但需要守夜的绿玉和墨玉却并没有到外面去,而是留在了外间,与内室隔着一道中门。
青槿扯了扯孟季廷的衣袖,对他道:“爷,你让她们都到外面去,不要在里面守夜。”
她还记得在正院的那个晚上给她留下的阴影,那时候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主子们在里面办事,站在外间守夜的人是听得到的。
孟季廷温柔的对她笑:“不让她们在里面,我们等会要叫水、要喝水的时候怎么办,她们在外面听不见。”
“我不管,反正不能在里面。”
“她们要是在里面,你不能碰我。”
孟季廷哄着她:“好,好,不让她们在里面。”说着又捏着她的鼻子,叹道:“真是事儿多。”
说完对外面的两个丫鬟道:“你们都出去,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到外面叫你们。”
两个丫鬟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隔着中门对着他们屈了屈膝,退了出去,并将门关上。
孟季廷重新回过头,低头看着青槿:“她们都出去了,可满意了?”
青槿点了点头。
孟季廷接着一只手揽过她的腰,令她紧紧的贴在他的怀里,另一只手握着她的一只手,又含笑看着她:“娘子,天色已晚,我们该歇息了。”而后拿着她的手放在他的腋下中衣的系带上,声音轻轻的:“伺候为夫脱衣服。”
青槿的脸“蹭”的一下子红了。
她不是没有伺候过孟季廷脱衣穿衣,只是那时没有像今天这样暗示性的意味这么浓,以及代表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低着头,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双手放在他中衣的带子上,用力的去解上面的结,但越是紧张,上面的系带却越发的解不开。
孟季廷“呵”笑了一声,手覆盖在她的手上,带着她的手解开他衣服上的系带。而后他又伸手去解她身上的衣裳,青槿连忙按住他的手,红着脸对他道:“我,我们到床上去。”
孟季廷拦腰抱起她,将她整个人放到了床上,然后整个身体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