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慌张地挣脱出宋景延的怀抱,甚至往旁边挪了挪和他隔开了一点距离。
“妈。”
沈吟有些心虚地对女人称道。
妈?是衣衣的母亲?
宋景延微眯起眼打量着因刚才的骚乱而前来的女人,心底有一丝异样升起。
只见一位四十来岁的女人身着家居服随意地披着一个披肩,步履从容慵懒地从拐角处走来。
“发生了什么事?”
沈画微皱着眉看着倒在地上的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再抬眸打量着自家女儿略显苍白的脸颊和身旁站定的颀长矜贵的男人。
“妈,是有宾客闹事。”
“我顺手帮令媛解决了一下。”
沈吟闭了闭眼睛,低声解释道,可宋景延的话竟紧跟着她的话响起,她抿紧双唇,有些担忧。
“你?”
走廊尽头的光线并不充足,沈画微并不能辨别出那个男人的身份。
“我是宋景延,沈阿姨。”
是他?
沈画微从容的姿态出现了裂缝,原本懒散地搭在小臂上的手突然收紧。
可是到底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了,面上还是一派端庄淑静。
“那就谢谢你替小女解围,不过后院可不是普通宾客可以随意走动的地方,这个男人我们自会处置的,宋少还是请别回吧。”
“倒也不是我擅自闯入后院,是杨先生请我来书房谈事情,恰好遇见的。”
宋景延慢条斯理地说着话,礼节尽到位,语间却暗藏锋芒。
沈吟总觉得妈妈和宋景延的对话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连忙把话题终止。
“妈!我们先离开这儿吧,有个人横在这里也不方便说话。”
沈画微看了她一眼,借着微弱的灯光隐约看到她眼角的一点红,适时打住。
沈画微转过身,款款离开。
“那么宋少,还请回吧,家事不便外人插足,还请谅解。”
沈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想了想回头向宋景延使了使眼色。
“快回去吧,我等会去找你。”
她希望他能读懂她眼里的意思。
两人离开后,佣人迅速赶来收拾残局。
宋景延紧锁着眉头,有一些疑惑堵在心头,不疾不徐地迈步而去。
另一边。
沈吟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紧抿着唇,神色凝重。
迟来的杨疏珩一眼便看到她这副不安的模样,有些心疼地为她端了杯水,坐在她身侧以示安慰。
“没事了阿吟,那个人已经被带走了。以后我会核对来宾名单的,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嗯。”沈吟点头示意,但让她苦恼的却不完全是这件事,还有——被妈妈撞见和宋景延一起。
虽然宋景延刚才的一番话合情合理地撇开了他有意见沈吟的嫌疑,但是沈画微选不选择相信是另一码事。
尽管他们的相遇确实只是一次巧合。
但是当时妈妈看起来,有些生气的样子。
她一直知道的,妈妈不想她和宋景延再有什么交集。
沈吟暗自叹了口气,有些无助地望向身边的杨疏珩。
杨疏珩还不知道当时在场的人里有其他人,只当沈吟是心有余悸,温声抚慰道:
“不要愁眉苦脸哦,阿吟。要不要吃生日蛋糕?”他记得她是很爱吃甜食的。
“不了。”这个关头沈吟难免有些吃不下,摇了摇头。
“阿吟,”沉默许久的沈太太终于开口,神情严肃,“不要忘记我说过的话。”
该来的总会来的。
沈吟垂眼不作反驳,顺从地应了声。
杨疏珩拧眉看着沈吟这副怅惘若失的样子,复杂地抬眸,不理解沈画微到底说过什么样的话让沈吟这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妈,您不要太苛责阿吟了。这件事不是她的错,她快被吓坏了。”
杨疏珩轻拍着沈吟单薄的背,语气虽轻但不失威压。
这个家里的话语权从来就不在沈画微的手中,除了当家人杨成,最具发言权的就是他的儿子杨疏珩。
现在他都开口替沈吟说话了,那么再重的话沈画微都不能说出口了。
事实上沈画微原本也没打算责怪沈吟,只是心底杂乱无序的情绪倒先一步冒出来了。
“算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阿吟。”她叹了口气,心底暗悔又把糟糕的情绪带给女儿,起身离开了。
待沈夫人离开后,客厅又陷入寂静,不多余,一道细弱的声音响起。
“我想回家了。”
沈吟脑子有些混沌,她迫切地需要一个熟悉的环境来包容自己的愁绪。
她虽每周会有那么几天是住在这边的,可是这里终究不是家。
“不留下来了吗?”
“嗯。”沈吟语气柔柔的,但是态度却很坚决。
她想起刚才和宋景延的约定,不知道耽误了那么久他会不会已经走掉了。
得答谢他的解围。
“你应该有工作吧,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好吧,路上小心,有事可以和我打电话。”
“嗯。”
走出杨家的宅邸,沈吟有一瞬间的茫然,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直到一声鸣笛响起才晃过神来。
“上车,送你回家。”
宋景延坐在驾驶座上,手臂虚虚搭在方向盘上,正看向她所站的方向。
“刚才,谢谢你。”
她与他对视,眼底好像有水波在流淌。
“今天发生的事,不要多想,有委屈的事也不要憋着。”
上车后,宋景延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霸道地把沈吟裹得严严实实的。
“都交给我。”
独属于宋景延的蛮不讲理的关心,由披在肩上的外套缓缓穿至沈吟的心扉。
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消释。
可是两个人没有一人说话。
只有月亮知道两人的心事。
第二天还是上学日,沈吟用冷水拍了拍脸蛋让自己看起来振作些。
今天有小测验,是沈吟并不大擅长的数学。
高二数学组集体备课,由数学组组长出题,各班自行在周四选择一时间段安排测验,时间不统一。
昨晚的事让沈吟格外疲惫,她担心注意力不集中,还在考前泡了一杯咖啡。
“哇!好浓的咖啡味!看起来很苦唉,吟吟你昨晚没睡好吗?”季蕉闻着味,好奇地问道。
“昨晚的地理题目有点难,我翻了好久地理图册。”
沈吟怕季蕉看出来自己情绪低落,强打起精神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
“原来你也这么觉得!”
季蕉激动地小手一拍,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我就说嘛!地理这东西之所以叫地理,是因为他没天理!昨天的作业可愁死我了。”
沈吟浅浅地一笑,接过前排传来的试卷,不再接话。
无论试卷下发前班级有多嘲杂,在试卷传完后,紧张的气氛总是一触即发。
周围寂静无声,只余翻阅试卷的唰唰声。
沈吟低头写着试卷,额间冒出密密的细汗,许是最近在这一板块上比较下功夫,这张试卷并没有让她太为难,写起来也比较顺心舒畅。
绵长的铃声在紧张的氛围中突兀响起,宣告一场考试的结束,一切尘埃落定。
“呼——”沈吟长吁了一口气,眼睛酸胀,她抬手摘掉眼镜揉了揉。
老师让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学收试卷。
元嘉纬吊儿郎当地从后排起身,懒洋洋地边收试卷边往前走。
走到沈吟边上时他随意瞥了她一眼,伸出的手顿住。
女孩的肌肤白净剔透,摘去笨重的眼镜后显得清爽精致,刘海被稍稍拨开,露出饱满干净的额头,乌黑的眼睛半垂着,睫毛微翘,眉目如画。
看得少年的心狠狠一颤。
“这一排,怎么收得这么慢!”
数学老师严厉的声音从讲台边传来,元嘉纬匆匆转头,去收剩下的试卷。
待他重新回到座位上时,女孩已重新戴上了眼镜。
这就是……这就是所谓的眼镜封印颜值吗?
元嘉纬捂住嘴巴,有些难以置信。
他想起之前听到的流言蜚语,有些人恶言嘲讽沈吟的颜值,现在想来——
那些人可真是有眼无珠啊!
“吟吟,吟吟!刚才,我有道题不会,向你使眼色,你怎么不理我哇?”
季蕉哭丧着小脸,重新将两人的座位并到一起。
方才因为要考试,桌子被要求拉开来了。
“我,我没注意到。”
“那好吧,反正我也不敢作弊,也就图个嘴快。”
季蕉泄气般地垂着脑袋,撇了撇嘴嘀咕了声。
“去倒水吗,蕉蕉?”沈吟拿起杯子,准备去倒水。
“走!”
只要能离开教室,季蕉马上精神起来,一扫考完试后的低沉。
两个女孩子就这样并排走在走廊上,有说有笑。
前面迎来了其他班的三四个女生,沈吟下意识地拉着季蕉往边上点走,耳里却传来她们的对话。
“刚才,收试卷的时候,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陈老师站在宋景延的边上!”
“发生什么事了?不知道唉,可能是宋景延家里有什么事让老师来通知一下吧。反正他也不怎么来学校,近几天倒好像勤快了点……”
“可是刚刚在考试唉!你说有没有可能……”
“哈?你在想什么呢?你看人家像稀罕的样子吗?”
“我也就是猜的,别激动。”
“哼,我是觉得,以宋景延的背景,说不定考试老师还端着答案凑上去呢。”
“哈哈……也是。”那人尴尬地附和着。
季蕉没去注意她们在聊什么,没心没肺的跑去饮水机打水,嘴里还聊着之前看的小说。
沈吟心不在焉地应和她,思绪却完全被“宋景延”两字给霸占了。
出什么事了吗……
——
考试算是一天里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了,一考完大家甚至会有种毕业了的错觉。
这会儿八班的课间比往常吵闹多了,有些人愤懑地吐槽哪些题目很刁钻,又有一群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谈论答案。
沈吟昨晚心事多,没怎么睡好,这会难抵困意,竟在一片喧闹中趴下闭目休息。
睡是大概睡不着的,但是眼睛可以放松一下。
女孩把头埋进臂弯里,就冒出些乌黑的头发来,小辫子翘翘的,很是可爱。
她并没注意到有人在盯着她看。
元嘉纬指尖随意地转着笔,忍不住朝沈吟那边望去,就看见女孩儿在趴着睡觉。
“喂喂喂——”
笔不再转了。元嘉纬不耐烦地转过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你TM犯病了?”
“犯什么病犯什么病!我听到个事儿!”
元嘉纬闻言并不算太好奇,下意识又看了一眼沈吟的方向。
她好像被吵醒了。
“宋景延好像被叫到教务处去了。有人看见的!”
“那教务处进进出出一天要几百号人,你大惊小怪什么。”
“不是啊,听说是,考试作弊——”
“啧,你倒也管得宽。说得你好像没作过弊一样。”
元嘉纬斜睨了池准一眼,调侃一句。
“没做过!”
池准仰起头信誓旦旦地反驳。
他只是有那个贼心但没那个贼胆,虽然人平常二流子了点,但还真没做过那事。
不过他嗓门大些了,刚才的对话被班里的人听了去。
有人是一直看那位纨绔横拽的宋景延不爽了,管他消息是真是假,就开始落井下石:
“不会吧——宋大少不会是有钱任性惯了,居然在考试时作弊,这要不来个处分岂不是说不过去啊?哈哈!”
“但是这是校内组织的小考试吧,也会有处分吗?”
吃瓜群众里有一道微弱的质疑声。
班长适时发言:“但是试无大小,一旦作弊都是一样处理的。”
季蕉置身事外地一边吃着薯片一边看着他们争论不休,瞥见邻座的沈吟从臂弯里抬起头来,顺口问了句:
“吃薯片吗?”
“我……我出去倒个水!”
沈吟匆匆起身,还没等季蕉反应过来便抄起一旁的水杯匆忙离开教室。
“唉?可是,你不是刚才才倒过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