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媚儿一醒医生就给他打电话,到现在人影都没见到一个,我苦命的女儿啊……”
苏南乔走到病床边苏媚儿跟前,心里想伸手握握她的手,最后还是作罢。
她秀发散落遮挡的额头处有一处伤口,缝线包扎着。
病号服穿着身上,略显宽松,从领口处、轻挽起的袖口处,可见到几处淤青的延伸。
原先隆起的腹部消了下去,肚子处盖着白色的被子。
“媚儿——”苏南乔因喉头有些酸,声音着略带干涩,“媚儿,你要好好养着,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她依旧毫无表情的模样,苏南乔还是止住了。
她最是知道什么叫冷暖自知,自己的痛苦只有自己能渡过,外人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无用。
她看着她那副样子,人是醒过来了,但心好像还封冻在悲痛的冰窖深处。
苏南乔知道,此刻要让她先从漩涡中心走出来,愿意跟现实世界互动。
“你要是想拿什么东西,可以跟我说,我让阿姨准备好,替你过去拿。”苏南乔温声说道。
过了半晌,苏媚儿微微抬头,看了苏南乔一眼,目光依旧凝滞而疏离。
苏南乔见她终于有反应了,又缓声说道:“先把粥吃了,想拿什么慢慢想慢慢说,我等你。”
“对啊对啊……”朱彩华忙将桌上的粥又端了起来,舀了一口喂到苏媚儿嘴边。
苏媚儿吃了两口之后不再张嘴了。
她抓着苏
南乔的手腕,微启惨白的双唇,声音孱弱道:“床边的蓝色收纳盒。”
苏南乔点了点头,“好,你好好休息,我晚上再来看你。”
从医院离开后直接去了左二爷家。
走入别墅,屋内依旧干净而空荡,反而显得冷静而寒凉。
左二爷不在家里,苏南乔等在楼下,让日常照顾苏媚儿的保姆到她房内取收纳盒来。
“少太太,就是这个。”
保姆将一个天蓝色的收纳盒交到苏南乔手上,继续说道:“这是出事前一天晚上,太太亲自叠的衣服,说是准备生的时候给宝宝穿的……”
苏南乔将盖子打开来,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几件新生儿的衣服,还有抱被、小毯子,图案全是蓝色系的。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把盖子盖好,拿在手上。
刚走出大门就碰见左景明回来。
后面竟跟着林思曼。
一见到苏南乔,林思曼眼里的鄙夷、傲慢和仇怨恨不得通通现形。
左景明把目光落在苏南乔手上抱着的收纳盒。
“叔叔。”苏南乔礼貌地说着,“媚儿想要拿些东西,我刚好回家顺路给她带过去。”
说完,目光扫过林思曼的头顶。
她那一头光泽顺滑的长卷假发,就跟真的一样,搔首弄姿般地贴在她的头皮上。
林思曼上前一步走,直接上手掀开盖子看了一眼。
“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的啊,把小孩的东西拿到医院去,是想再刺激婶婶吗?”林思曼挑眉斜眼地哼声斥道。
分明是要当二爷的面拆苏南乔的台。
苏南乔没有正眼瞧她,语气平淡地对左景明解释道:“婶婶醒来后不说话也不吃东西,一滴泪都没流,拿些她想看的东西,或许可以让她寄托念想,或是把情绪发泄出来……”
左景明点了点头,算做默认,看不出情绪有何波澜。
林思曼却还是站在跟前,挡住苏南乔的去路,“你这拿过去是要让她哭吗……”
“能哭最好,总比什么都憋在心里强。”苏南乔不甘示弱地回应她。
有了羊羊之后,她更能理解苏媚儿的丧子之痛,这是对一个母亲最残忍的刑罚。
若是能哭出来,也许就能一步步走出来了。
“医生都说了不能受刺激,你还拿东西去招惹她哭,我可是听说你跟婶婶的关系不怎么好,你是故意的吧?是去看人笑话还是火上浇油的……”林思曼言语犀利地捏造着。
苏南乔懒得再理她。
林思曼却反而更上头了:“手术那天你在的吧,真是晦气!一个入殓师跑去人家产房门口,我看这孩子就是被你冲走的。”
苏南乔料到她会拿这个说事。
上次将她的头发剃光,她肯定要抓住一切机会来回击她。
看这架势,今天是一定要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了。
看在左二爷的面上,苏南乔这次懒得跟她胡扯。
她轻瞪着林思曼一眼,紧紧抱着那箱衣物,侧身一步,欲从她身旁绕过去。
没想到林思曼竟伸手过来要抢
住她手上的收纳盒,不让她走。
“你干么?放手!”苏南乔低声喝道。
她知道林思曼一向跋扈,也对她心有怨怼,但不至于无脑到要当着左二爷的面跟她抢这箱衣物。
量她跟左家的人再怎么亲,在二爷面前也是个晚辈。
以她颇会演戏的白莲花体质,怎会在二爷面前表现得这么任性?
她不是应该在左家人面前,继续维护好她懂事又能干的人设吗?
两人双手都攀着那箱衣物,用力僵持着,谁也不肯让。
在互相争夺之间,收纳盒子掉落在地上,盖子掉落,婴儿的衣服从里面滑落出来。
左景明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件柔柔软软的浅蓝色婴儿服上,喉结蠕动了一下,轻呼出一口气后冷冽闷声道:“南乔,给你婶婶送去吧……”
林思曼这才松开手,撇了撇嘴。
苏南乔从地上捡起那盒衣物,用肩膀撞开林思曼阔步朝车上走去。
苏媚儿拿到盒子,把衣服从里面一件件拿出来,又一件件叠好放进去。
叠了又收进去,收了又拿出来……
反反复复,摆弄了将近一个小时。
白净瘦削的双手僵硬又小心翼翼地摸着那些衣服,目光定定地全在衣服上。
也不说话,也没有想象中的睹物伤情而流泪。
睡觉的时候也枕着那些衣服睡,睡醒了就抓着衣服继续叠和收。
朱彩华在旁边看得心如刀割,“媚儿,咱不叠了好吗?你跟妈说说话,你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好吗?
你不要吓妈呀,媚儿……”
苏南乔试图跟她说话,却发现她完全屏蔽掉外界的言语,只沉浸在自己重复的叠衣服里。
病房的门打开,左二爷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