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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怀柔揣着桃木剑下了楼。
水电小区是八十年代留下来的老式家属院,一共六栋,呈半包围式排列在大院南北和东面,桑权家正是朝西的6号楼。
桑怀柔走走看看,正处于对什么都感到新鲜的阶段,光看还不行,掏出桃木剑戳了戳楼体外立面。
嚯,够结实。
若是师父知道,百姓竟然有这么好的房子可以住,怕是又该耍起酒疯大哭一场了。
桑怀柔正在心中感叹,身后传来一道苍老又温和的声音。
“小柔啊,奶奶好久没见你出来了。你爸妈说你摔了一跤,卧床在家养病,怎么样,都恢复好了?”
桑怀柔顺着声音回头,一位头发花白,身材矮小的奶奶牵着小孙孙刚从楼栋出来。
这应该是跟原主关系还不错的邻居。
本着说多错多的想法,桑怀柔扯开嘴角笑了笑:“差不多了,谢谢奶奶关心。”
田奶奶原本笑着正点头,目光触及她拄在墙上的桃木剑,不赞同地叹气:“别骗奶奶了,伤的是腿吧,瞧你这出门都得拄着,你爸妈怎么能叫你一个人出来。”
桑怀柔尴尬收剑:“没有,这是我戴来防身的……”
“你不用解释,奶奶明白。”田奶奶是真心实意担心桑怀柔,连小孙孙在地上打滚都没注意到。
桑怀柔虽然无奈,眼神却是温柔许多,蹲下身把小孩儿拎起来站好,一边拍他身上的土,一边道:“奶奶您去哪儿?”
田奶奶看着她衣袖一滑,露出半截小臂,上面几道青紫色的淤痕,顿时明白了。
老人家没戳破,依旧笑着:“这不是下午有减价菜,带着桐桐去市场转转。”
桑怀柔不好意思道:“我也是去买菜。要不,一起吧?”
田奶奶本就想照拂她,心里把桑权夫妻俩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点菜场可挤了,你这身子骨能行吗?”
“您放心,不会逞强的。”
桑怀柔挽个剑花,桃木剑重回腰间锁扣上,田奶奶这才半信半疑的答应了。
老城区这一带烟火气重。
虽然整体都被纳入了城中村改造项目,计划落实只怕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因此,大家伙默契的不提这事,日子该过照过。
出了大院门,扑面而来的现代市井生活让桑怀柔吃了一惊。
小商小贩临街摆满了摊,把这片居民区串成一条线;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琳琅满目的吃食,香气和热乎气一起涌来,直让人咽口水。
田奶奶爱怜道:“奶奶给你们买一份鸡柳,还有那个烙的柿饼也好吃。”
桑怀柔连声拒绝摆手,桐桐激动地欢呼雀跃。
田奶奶抬脚已经走过去了:“年轻人别想那么多,开开心心,吃得好睡得好,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像奶奶这么大年纪,想吃都没这个口福了。”
这话在理,桑怀柔没再拒绝。
摊主的手脚很是利索。
热油炸过的鸡柳色泽金黄,撒上一层火红的辣面,被装进小袋子里递给桑怀柔。
田奶奶忙道:“快尝尝。”
桑怀柔眼观六路,学着别人的样子,用竹签扎一只鸡柳咬进口,惊喜和对食物的满足顿时从眼中流露出来。
外壳入口酥脆,内里肉质香嫩。
连辣面里也藏着诱人的香,后劲十足,吃得桑怀柔吸溜吸溜,欲罢不能。
田奶奶高兴地合不拢嘴,拉着两个小朋友,一路又往烙柿饼的摊位跑。
桑怀柔这回先下手为强了,抢先掏出齐若楠给的几张零钱付了款。
田奶奶急了:“跟奶奶客气什么,这是你买菜钱,回去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呢。”
桑怀柔浅笑:“礼尚往来,应该的。”
至于买菜嘛,齐若楠抠搜,给的这点钱都不一定够买,她都看好了,刚才大院里公厕旁长着一种野菜,她跟着师父学医辨草药时吃过,味道不错。
就是这茅厕边的,可能风味更甚。
管他呢,反正她不吃,谁爱吃谁吃。
摘一把回去糊弄得了。
桑怀柔是个打定主意就会坚定执行的人。
田奶奶一瞬间感受到小姑娘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也没多说,心里盘算着待会买菜,顺带着分这孩子一点。
烙柿子饼桑怀柔倒是吃过,这东西出锅很快,趁热最好吃。
桑怀柔递给田奶奶和桐桐后,自己吹着气咬了一口,眼前一亮。
薄脆的酥饼里满是柿子香味,但让她惊叹的还是这世界的面粉。细腻,干净,不含一丝杂质,甚至她昨天还偷偷翻看了家里的面粉袋子,白得比珍珠磨成的粉还白。
三人边吃边走,桑怀柔忍不住问:“奶奶,为什么现在的面粉能这么白?我以前……见过都是黄色。”
田奶奶乐了:“傻孩子,小麦是黄的,磨出来的面当然会发黄。添加剂加进去,才变成现在的白的。”
“其实啊,还是自然的好。”田奶奶忍不住叹惋。
桑怀柔似懂非懂点点头,看来这里的东西也不都是全好。
丰源生鲜市场就在马路斜对面,一进去,桑怀柔就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
老菜场的摊位逼仄,卫生环境也差,经过一天的买卖,地上到处都是烂菜叶和果皮纸屑,加上通风不够,夏日里发酵的气味一绝。
桑怀柔甚至看到苍蝇反复在一块猪后腿上爬行,老板和顾客却熟视无睹。
市场太吵,田奶奶凑近大声问:“小柔啊,你妈有吩咐买什么吗?”
“八两五花肉。”桑怀柔没打算吃肉,报得很自然。
眼瞧着肉摊人多,她索性建议道:“奶奶,我们先去买菜,回头出来我再割肉。”
田奶奶点点头,往前一瞅全是人,哪里有落脚的地方。
桑怀柔吃了热乎的东西,竟感觉恢复了不少力气,麻溜将桐桐抱起来,右手抽出桃木剑开道。
田奶奶:“……”
呃,原来小柔这桃木剑是这么用的。
桑怀柔提前问好了田奶奶要去的摊位,到了地方,主动当起了传话筒:“老板,要半斤黄心土豆,两个西……红柿,还有几个小米……辣椒,两根茄子,一把西芹。”
磕磕巴巴报完这些从没听过的菜名,她好奇地指着菜摊上的瓜问:“这瓜甜吗?”
老板娘忙得恨不得化身三头六臂的哪吒,抽空扫了一眼,嘴角一抽:“好姑娘,苦瓜咋个甜嘛。”
周围几个大妈全笑起来,说起自家闺女韭菜小麦不分,这姑娘还算好的。
桑怀柔嚣张接话:“我能分得清小麦苗和韭菜。”
还挺骄傲。
一群人又笑开来,摊老板给田奶奶的菜抹去三角钱零头。
田奶奶瞧着桑怀柔什么也不买,问道:“小柔啊,你妈没说买点什么菜?奶奶买多了,分你几个吧。”
桑怀柔摆摆手:“不用,我就买肉就行。”
又陪着田奶奶买齐了鸡蛋和鱼虾,桑怀柔反向开道,往门口的肉摊挪。好不容易挤出来,猪肉摊这会儿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田奶奶扯了一位老相识:“哟,这怎么了?”
“啊哟,两口子打起来了,男的有刀,就是平时剁肉那一把,锋利的很呢,都没人敢上去把人拉开。”
“这怎么拉嘛,人家夫妻俩的事,外人不好插手。”
“就是,还是老夫少妻。”
田奶奶皱眉:“那报警了吧?”
没人应声,田奶奶看不过眼,掏出手机凑近了:“出来没戴老花镜,小柔啊,你来看看这个……人呢?小柔?”
桑怀柔听到有人持刀打架时,就一声不吭钻进了人群里。
把桐桐放在奶奶身边,少了负重,她整个人都灵活了许多。左躲右闪进了人群,桑怀柔终于看到摊位里的景象——
女人半趴在地上挣扎,男摊主正骑在她身上,用擀面杖狠命抽打她,另一手则架着刀防范众人。
“卖肉就卖肉,刚才那男的来为什么要对他笑!说啊!”
“你说,是不是跟他有私下联系?”
说什么夫妻打架,打架是有来有往,面前这分明是女人单方面挨揍。
桑怀柔冷笑一声。
下一瞬,众人就看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姑娘抽出桃木剑,飞一般单手一撑,越过摊位,三步上位扑了上去。
人群一阵惊呼。
摊主反应很快,骂了一声“狗拿耗子”,举刀迎了上来。
木剑对屠夫刀,简直是以卵击石,有男的看不下去,也笨手笨脚翻过肉摊想来帮忙。
“咚——”的一声响,嗡鸣震颤,桃木剑发出木头开裂的声音。
摊主冷笑,一扬手,杀猪刀的刀身却从木质刀柄处断裂,砸在地上。
现场愣住了。
直到有人大喊“愣着干什么,还不如个小姑娘”,几个男人才手忙脚乱上去制服了摊主。
桑怀柔被围在肉摊中心,作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丝毫没有压力。
她蹲下身,威势逼人道:“我买八两五花肉。”
众人:“……”
见没人回应,桑怀柔摸出齐若楠给的零钱,数够了数,拍在桌上。然后转身对着肉一挥剑。
肉割好,过了称,不多不少正好八两。
桃木剑也终于撑不住,裂成了两半,断在地上。
桑怀柔没理会围观众人的搭讪,拉着田奶奶便折回小区。
田奶奶感叹了一路,桐桐也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对此,桑怀柔拍拍胸骄傲道:“奶奶,我可是天下第二剑客的徒弟!”
田奶奶笑的有牙没眼,连忙保证绝对保密。
跟田奶奶分开,桑怀柔又折回去公厕边,挖了一大把野菜,装进猪肉摊顺来的塑料袋里。
她做菜的手艺一般,军营里练出来的,属于果腹的水平。但有了齐若楠那一堆瓶瓶罐罐调料的加持,倒也勉强及格。
这么想着,桑怀柔敲门,齐若楠一边开门一遍抱怨:“买个菜这么久……什么东西这么臭!怎么一股屎味?”
桑怀柔勾唇:别急,待会你就真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