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雨农心中所有的问号并没有完全消失，多次的失败使得他格外重视眼前的徐子良。
而此时的徐子良就站在他面前，黑色的墨镜正对着他。
瞎子也能洞察人心，戴雨农觉得有些不习惯，他始终觉得那双墨镜背后有双眼睛，所以感觉背后有些发凉，做了这么多年的特务头子，一向是他让别人后背发凉的。
徐子良所拥有的不过都是些特殊能力，仿佛没有受过任何特殊的正规训练。
犹豫了一会，戴雨农还是决定问问他。
“你为何主动加入军统？”戴雨农问道。
“我曾经是一个军人，就永远是一个军人。”徐子良挺直了胸膛。
“我之所以选择上海站，正因为我在那里跌倒了，我就要在那里站起来。”
“如今山河破碎，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弱妇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我徐子良则无旁贷。”
“淞沪会战，你杀过鬼子吗？”戴雨农继续问道。
“杀了好几个呢，上战场前，我曾经被短训过，简单的一周训练，我的枪法应该不错，而且作为一个高级的间谍，我觉得用枪杀敌是下下策。”
“哦。”听到这里，站在旁边的陈长林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这说明这小子的射击水平低下，要在这个方向上加强训练。
现如今上海站的老底子已经基本毁了，再加上叛徒对一些老面孔都已经非常熟悉，而他们对那些叛徒恨之入骨，经常在大街上看见，就拔枪对战。
“不错，有勇有谋？”戴雨农微微笑了笑，“那你就说说什么是上上策。”
“殊途同归，为了达到一个目的，我可以有上百种方法，我会选择那个利于我生存的最佳办法。”
“只有活着而不暴露，才是间谍的首要任务。”
徐子良灵活地回答了问题。
戴雨农虽然不敢完全苟同，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或许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虽然敢于牺牲，却已经对生命的理解完全不一样。
“你怕死？”戴雨农再问。
“怕。”徐子良如实回答。
“据我的理解，只有一个不在乎生命的人，才有资格做间谍。”戴雨农面无表情。
“错了，只有一个在乎生命的人，才会做一个成功的间谍。”徐子良面无表情，口气也很平和。
两个人并不是在吵架。
此时，陈之林在旁边着急了，这小子这是在教戴雨农如何做一个成功的间谍吗？
“你怎么说话呢，你难道不知道你对面站着的人是谁？”陈长林忍不住了。
“让他说。”戴雨农并没有生气。
“间谍的使命，不是拿着枪冲进小鬼子的司令部，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何不选择到战场做一名战士？”
“继续。”戴雨农闭上了眼睛，准备听一段并不完全正确，但是和他的想法也不完全一样的想法。
“我说完了。”
“这就完了。”戴雨农瞬间张大了嘴巴，眼前的这个家伙就是个奇葩呀。
不过陈长林却放下了心，这小子根本就没有当过一天间谍，却和久经沙场的局座辩论起来了，要是这样下去有可能得不到重用了。
“高明的猎手常常以猎物的面貌出现。”徐子良突然又补充了一句。
“你不是说完了吗？”陈长林在旁边一个劲地使眼色。
戴雨农听后双手一背，一句话没有说直接出门走了，陈长林以为他生气了，赶紧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徐子良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他刚才也只是随口瞎说，不过也是按照一个正常人的理解去说的。
现代化的间谍，则是靠着一些先进的技术甚至工具来实现的，而在这个时代，则完全不一样。
“局座，局座。”陈长林一路跟着门外，嘴里面甜甜地叫着。
“眼前的这个家伙满脑子奇思妙想或者说是非常荒诞和可笑的想法，不过，或许这也是打开目前上海局面的最有效的方法了。”
戴雨农几乎一锤定音了，陈长林面露喜色。
“明天我让雨露来接他。”戴雨农扔下一句话上车离开。
“李小蝶。”陈长林陷入了纠结之中，“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李平安。”
李小蝶是李平安的妹妹，这个事情只有他和李平安两个人知道。
李小蝶也是军统有名的间谍，代号“雨露”，一直在戴雨农的秘密掌控之下，在华北从事对日谍报活动，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并不知晓。
两张王牌同时合作，陈长林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他始终高兴不起来。
陈长林站在门口重重地吸了一会烟。
“没有牺牲哪有成功？”戴雨农在他耳边低语的那句话让他觉得是一种庆幸。
在他和李平安之间必须有一个人去牺牲，才能让鬼子放松警惕。
让李小蝶过来接徐子良，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呢？
徐子良能够掌控李小蝶？这一点，陈长林并不确定，但是有一点，他可以确定的是李小蝶是局座安排在徐子良身边的眼线，同时也是让李平安放心去牺牲，而不敢背叛军统供出徐子良重要人质。
一切都在悄然布置。看来，丁默村的背叛让整个军统开始大整顿了。
曾经作为第三处的处长，后来第三处被撤掉之后，跟着陈长林在上海从事谍报工作的丁默村背叛投敌，无论中统和军统都为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或许徐子良能够改变局座的计划。”陈长林忽然若有所悟。
表面上，戴雨农并没有同意自己的上海谍战纲要，其实是要他自己把李平安出任“裁缝”的假计划同时执行。
临训前会基本确定任务纲要，现在还缺一些新的人手，老的人手都要留下来做妥善处置，以至于让上海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
这将是一次极为隐秘的计划。在陈长林看来，这次行动，作为局长的戴雨农压力极大，看着势头，应该是志在必得。
或许应该有一场胜利了吧，陈长林仰望着天空，乌黑乌黑的，多少不见一处亮光。
自首府搬到重庆后，日军不间歇地对重庆实施大轰炸，为此工厂转入地下，夜间再无明火，而毫无制衡的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