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略年迈的身子不由轻轻地颤抖着。
他不想死。
于是,他装出一副什么都没看破,什么都没窥探到的样子,端起了一个郎中和长者的架子,道:“陛下虽说年富力强,但也要顾忌着夫人的身子。
这般大力折腾,别说夫人有孕,便是没有怀孕,也会受不住的!
为了小皇子,为了夫人的身子,陛下今后可不能再胡来了!”
尉迟修眸子闪了闪,脸色好看了些:“朕知晓了。”
韩略想了想,继续道:“虽说到了四个月,可以适当的有些房事,但也不能跟平时一般......毫无节制。
这回已然这般了,我便给夫人开些安胎药,一副药下去,夫人应该会有所好转。
以后陛下要节制些,不然出了事,陛下必定后悔莫及。”
尉迟修目光落在季云裳苍白的小脸上,继续往下,落到她腹部所在的位置,眸光幽深晦暗:“除此以外,还应该注意些什么。”
韩略:“含有麝香的熏香千万不能碰,香料啊衣物啊都得注意些。另外,含有红花的食物不能吃,凉性的食物不能吃......”
尉迟修静静听着,眸子越发晦暗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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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裳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午后了。
全身上下跟散了架一样,酸痛得厉害。
鼻端是幽淡好闻的熏香味,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四周静谧,偶尔还能听到窗外鸟儿的啾啾声。
一片岁月静好。
可是,她却觉得悲伤。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得让她想要去死。
手不自觉地覆上了自己的小腹,这个动作,在得知自己有孕起,她已然做了无数遍了。
小腹处那里尚还微微地凸起,幸好,她的孩子还在!
虽说她恨透了魏大虎,也曾想过自虐,将这孩子弄掉。可是,这是她盼了两世的孩子,她舍不得。她还是想要它。
如今它还在,真好!
“醒了?”随着脚步声响起,尉迟修的声音已到了跟前。
下一瞬,额头处微微一热。
尉迟修将手背覆在季云裳的额头,探了探温度,之后手指下滑,摸了摸季云裳的脸颊,轻柔地道:“饿不饿?我让人煮了东西给你吃。”
季云裳侧过了身子,不看他,也不回应他。
尉迟修那原本摸着季云裳脸颊的手,因为这个动作,垂了下去,落到了季云裳的后脑处,他顿了顿,眸子里神色变幻,随即,手指滑到了季云裳的肩背处,不轻不重地帮她按揉。
“别生气了。以后我一定注意些。我不知晓你有了。”尉迟修说着,两只手都过来按揉,“我听说怀了孩子会很累,我帮你按一按,也能让你舒服些。”
季云裳身子却是一僵,她咬了咬牙:“这个孩子我会生下来。”
尉迟修眸子眯了眯,眸中狠辣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他恢复如常,还笑了一下,轻声道:“你想生便生吧。云娘你放心好了,我会将它视如己出的。”
他在说什么?
将这孩子视如己出?
这世上哪个郎君会喜欢帮别的郎君养孩子?
他在骗她,定是在骗她!!
只是,他为何要如此?
难道真的是喜欢她喜欢到可以一并接受她与别的郎君生的孩子?
尉迟修一脸的真诚:“实话说,在知晓你有了的那一刻,我心里十分愤怒,十分生气,因为我嫉妒。
我嫉妒那个魏大虎。
他白白得了你那么多年,还得了你的喜欢。你甚至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我气死了。
我恨不能我才是魏大虎。
后来我想了一整夜,我想通了。
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发疯了。
我希望你也喜欢我,哪怕你对我的情意只有我对你情意的十中之一,我便满足了。
我就是这般想要讨好你。
如若说要讨好你,就必须得接受你和别人的孩子,那我愿意!
云娘,我接受这孩子,我会将它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如此,你便也喜欢我,好不好?”
季云裳眉心微蹙,还是有些不信。
尉迟修见状,苦笑了一下:“你不信我也是情理之中的。
毕竟我才对你做了那禽兽不如之事。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太想要你了,想得不得了,想得快要爆炸了,我忍不住!
我想这世上任何一个郎君见了你,都会忍不住的。
我以后会尽量克制忍耐,你不同意,我决不造次,成吗?”
季云裳:“......”
尉迟修:“好了,别怄气了。
便是你想要惩罚我,好歹不能饿着了孩子是不是?
饿坏了孩子,到时你怕是要伤心了!
乖,起来吃饭,把身体养好。
身体好了,才能顺顺利利地将孩子生下来,是不是?”
这话起了作用,季云裳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听话地坐了起来。
尉迟修见状,喜不自胜,亲了亲季云裳的额头:“乖乖坐好,饭菜马上就来了。”
季云裳:“......”
很快,宫人们低眉敛目,鱼贯而入。
她们个个端着托盘,动作麻利,脚下基本上没有发出声音,将诱人的饭菜给放到了床榻跟前的小桌案上。
有宫人欲要坐下伺候用膳,尉迟修道:“都出去。”
“是!”宫人们得令,微微俯身,悄声退了出去。
很快,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季云裳和尉迟修两人。
寂静里,尉迟修取了碗筷来,亲自动手给季云裳盛了小半碗香气四溢的粥,又夹了些青菜,端到了季云裳跟前。
季云裳:“我自己来。”
尉迟修:“不必,你身上不舒服,就坐在这儿,我来伺候你。”
季云裳怔了怔。
魏大虎向来爱说这几个字。她以为他是真心的,却原来只是手段而已!
没想到尉迟修也这般说。
是不是这世上所有的郎君都一样,想要得到她身子的时候就献媚讨好,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下贱的事都做得出来;一旦觉着她腻了,不想要她了,便将她当一件可以炫耀的礼物一般,送来送去?
如若是这般,她只希望自己能生得丑一些。那样或许便能得到真心了吧?
“乖,张嘴。”尉迟修将一小勺子粥吹了吹,喂到季云裳嘴边,“这是厨房用那补药熬制了许久的粥,你尝尝看,是不是很鲜香?”
鼻端果真是鲜香扑鼻,季云裳好些日没有好好吃东西,实在是饿了,不由张嘴吃了,吃到嘴里,觉着异常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