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戏台上,林晓月谎称自己头晕要离席,还支开了小八,孤身来到后门,准备到街上去逛逛。
“小姐好!”刚一出后门,一位大娘认出了她,恭敬地打着招呼。林晓月眉眼弯弯,冲大娘礼貌地点头示意。
“大娘,东街卖画卷的还在吗?”
“在的在的,小姐过去便是。”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她不买上两幅画岂不虚行。
街上和府上一样热闹,不过多的是叫卖声和争吵,各路人马混杂,胶着于市井之中。林晓月丝毫不理会,一抹绿色径直朝着目的地走。
东街杂货铺若天上繁星,种类丰富,有胭脂铺,画卷摊,还有小姐们最爱的制衣店,来往过路的多是年轻男女。画卷摊边的小吃店生意火爆,座无虚席,一些客人只好坐在门外随意搭的桌子那儿享受美味佳肴。
其中一桌坐着一位年轻男子,一看就气度不凡。即使是在外入席,也依旧正襟危坐,上身挺拔,一袭白衣,腰上配了一个雕刻精美的玉佩,想必出身高贵。剑眉星目,红唇白齿,骨相突出,明明是玉面君子的长相,手里却握着一把长剑,剑柄发着金光。他的黑色长发归置在身后,只留了一些稍短的头发在额前,随着风还会微微摆动。
他等着自己的饭菜,抿了几口小二端上桌的茶,未尝出什么滋味。
“那边那边,人间极品。”邻桌两人的语气轻浮,指着不远处的女子。
他放下茶,藏在头发里的耳朵微微一动,眼神随着说话人的手看过去。的确是面容姣好的女子,温婉可人,正专心致志地盯着画卷。
“你疯了?那是林家小姐,吃了豹子胆吧你。”
“林家小姐又怎么样?她一看就是个单纯的货色。”那人出声反驳,口气越发大胆,“这种女子,一旦被人玷污了清白...”
“就怎么样?”徐晨风冷着脸走到桌前,把剑一甩,二人均是一惊。
他们看眼前这人长得玉树临风,想来平常也多着风流韵事,舔着嘴唇继续说着:“就甘愿做你的俘虏,准是任你干什么都行。”
一道银光反射在他们脸上,还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人脖子上就架着冷冰冰的剑,只一秒,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
“你什么意思啊?”那人感觉莫名其妙,大吼一声企图引起身边人的注意。
“你这淫贼,言语污秽,对姑娘好不尊重,想必是平日里坏事做尽,我今天就替天行道。”徐晨风语气缓慢,字字清楚,旁人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说完力气还重了两分。
许是感觉到疼痛,那人立刻求饶。
“大侠,我们也只是嘴上说说,我们可不敢对那姑娘有半分肖想啊!”
二人口中的女主角此时也正在围观这场闹剧,只是不知道自己也涉及其中,手中提着两副画卷,眼神中充满好奇。林晓月看着二人投射来的目光,更是茫然,她指了指自己。“我?”
“对不起姑娘!”
“对不起,小姐!”
二人齐声哭嚎道歉,其中一人没被架着,还跪到了她腿边。
她一时间不知所措,怎么自己就成了闹剧的中心。林晓月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看到白衣男子应是在教训两个市井流氓,但应该是在帮助自己。
白衣男子的剑丝毫未移,稳稳地贴着那人的脖子,他往后扭头,碎发随着他的动作飘动。此人看起来身姿矫健,眼神凌厉,长相颇为正派。
“公子,感谢相助。”林晓月走到白衣男子面前,微微福身。
男子没有回话,头慢慢地扭回去,用剑挑了一下那人的下巴,迅速把剑收了回来。
“赶紧给我滚。”
“下次若是再让我遇见,免不了见血。”
宝剑插入鞘中,别在他的腰间,头低下整理了会儿着装,只露出了锋利的下颌线和线条优美的下巴。
他说话时没有半分起伏波澜,如在叙述一个故事。一旁的观众鼓了鼓掌,讨论了一番,也就各做各的去了。
“敢问公子何名?”
林晓月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再次坐下,便跟着坐到了对面,画卷放在椅子的另一端。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阿爹从小教导我要知恩图报。”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这顿饭钱我请恩人吃。”林晓月不肯放弃,她不想欠别人人情,何况这的确是会侠士,又生得这样英俊。
“恩人倒也称不上。”
“那便告知我姓名,我将送谢礼于府上。”
白衣男子抬起头,有些烦恼女子的纠缠。而林晓月尚未察觉,她不习惯察言观色,何况她平时即使话说得再多,也没有人会不耐烦。
“无名小卒。”
“那总有个名吧。”
“晨风。”
“晨风,”林晓月念了一遍,想要把名字记住,“我叫晓月。”
林晓月,徐晨风早就听过她的名字了。从阳州搬至天子脚下之前,他就已经叫人调查清楚了都城的各个有家世的府邸,牢记了他们的明细。
本以为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今日竟在集市上碰面,举止打扮是大家闺秀,可就是有些聒噪了。
“喏,赠与你。”
一幅画卷摆在徐晨风面前。
“晨风公子。”
他条件反射一般要拒收,奈何女子的杏眼里写着迫切,只能把画卷收下。
“认识你这位大侠很高兴。不过我该走了,以后有缘江湖再见!”林晓月读过一些江湖话本,里面大多数是如此说话,以显示出江湖人士的洒脱不羁。
徐晨风莫名其妙地看着桌子上留下的银子和画卷,还能嗅到一点女人家的清香,不可捉摸地挑了挑眉。“小姐!你真是把小八急死了!你再不回来,老爷就要把我斩了!”
看着从大门迈进的那抹绿色身影,小八跑着迎上去,自然地伸手拿过林晓月手里的画卷。
“又来这句。可是要掌嘴。”
“小姐可舍得?”小八眨巴着眼睛。
“不过是去集市上淘了两幅张生的画卷...我这么大的人还需要你担心?”
“小姐偷溜出去,可不曾想小八的心情。”
“又来又来,宴会散了?”
小八点点头,边跟在林晓月身后边唠叨着。林晓月时而怀疑,自己这喜爱唠叨的毛病,也是跟小八学的。眼前这个小丫头,当真是一点都不害怕她。
用过晚膳后,林晓月唤来小八张贴画卷,说要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小姐不是淘了两幅,怎的只剩一幅?”小八回想起林晓月之前说的话,疑惑道。
“送人了。”林晓月忙着调整画卷摆放的角度和位置,随口应和。
“送人了?”
“莫不是遇到了什么新鲜事没告诉小八。”
林晓月突然想起白天那白衣男子,站如松柏,肩膀宽阔,脸干净洁白,可却散发着男子气概。挥那宝剑时,来去无影,入鞘无声。
“晨风。”林晓月小声喊出那名字。
“什么?”
“没什么,”林晓月敲了一下小八的脑袋,假装凶狠,“给我好好挂!”
小八气鼓鼓地把画卷安置好,又帮着打点了一下房间就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