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身受重伤的易芝丘这才明白原委。
并不是自己那一剑有怎样的超凡脱俗,而是身为宗师的王寻吉早已受伤,才让自己撑了这么久,并且在最后成功逼得他伤口破裂。
想到这里,易芝丘满意地笑了,他说话之前艰难地咳嗽了两声:“咳咳,怎么样?我这下保护住你了吧,斗大掌院,你也不用太客气,咳咳,回去给我弄个副掌院当当就行。”
斗封明一脸玩味的看着易芝丘。
易芝丘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你这么看我是什么意思?我确实救了你啊。”
斗封明无奈地摇摇头,像是要笑出声来:“你是不是高兴地太早了?”
“什么意思?”
“王寻吉只是伤口裂开,又没有死。况且你杀了他的坐骑,彻底惹怒了他,他这下要把你碎尸万段了。”
“靠!”
易芝丘这才从巨大的喜悦中醒悟过来,他勉强抬头,看见不耐烦的王寻吉衣服上已经被血氤氲了一整块,但绝对没有到失去战斗力的程度。
易芝丘心中苦涩。
癫狂的王寻吉挥动拂尘,两道锋锐的气息劈头盖脸地袭来,“这小杂种真麻烦,还害得我死了个坐骑,真晦气。斗掌院,快跟我走吧,你是聪明人,我可不想浪费时间。”
没想到的是,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地易芝丘竟然看到这个没骨气的掌院点了点头。
易芝丘心中后悔,暗骂道:“你个没骨气的。”
那两道拂尘罡风已到近前,气息路过之处,地板的木屑四溅,所过的桌椅纷纷炸裂。
易芝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的小猫甩出去,大口喘气,“逃命去,我要交代了......”
他的遗言没有交代完,就被一声雄浑的怒吼打断。
“荒唐!”这声怒斥犹如一声炸雷响彻全楼,王寻吉吓得一哆嗦,面如死灰。
两道罡风已经贴到易芝丘的鼻尖,忽然一只布满疤痕的龟裂的手挡在了他的面门,那只手太过粗糙,磨得他脸生疼。
那只粗糙的手稳稳接住了两道罡风,易芝丘能明显感觉到他手上的震动,持续片刻之后,那两道要自己命的气息消弭于无形。
手的主人是一个面皮稚嫩的年轻人,他冷酷地点点头,撤回到了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背后。
中年男人十分白净,一张胖脸看起来人畜无害,身上飞禽走兽,脚踩青云靴,头上顶戴花翎,在众人的簇拥中,此时十分愤怒。
他不是别人,正是蔡州父母官,熊太守。
“荒唐!荒唐!简直就是荒唐!”熊太守指着被三位高手死死制住的王寻吉,气得浑身战栗,“王寻吉!你吃了豹子胆,竟然敢这么大胆!”
王寻吉勉强抬头,表情同样十分愤怒,他看着熊太守,如同看着自己的杀父仇人。
蔡州太守,这个时刻微笑的白胖中年男人,身后还有大批人马,此时也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熊太守看着王寻吉,脸上划过一丝不经意的微笑,然后一甩袖子,再次愤怒起来:“荒唐!荒唐至极!两州修协会长王寻吉挟制宋国公、京城特使等人,屠戮江湖人士,简直荒唐,骇人听闻!”
王寻吉阴仄仄地笑着:“熊瞎子,你真的是个人精,出现得不早不晚,出现得这么恰到好处,我被你们耍了!哈哈哈哈”,他的笑声突然狂妄起来。
熊太守没有说话,三个高手就将王寻吉直接按到在地,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
趴在地上笑着笑着,王寻吉眼球充血,像是快要瞪出来,整张脸肿胀着怒吼道:“我恨!你们这帮王八蛋,背后耍阴招的东西。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到给你做了嫁衣,他妈的!不公平!老天对我不公平!”
熊大人慢慢往前走,慢慢说道:“不知道王大人这里,想要个什么样的公平呢。本官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说着话,他像是没注意到地上的王寻吉,竟径直接迈步伸脚,踩在了王寻吉的脸上。
伴随着王寻吉的惨叫,熊太守那肥胖的身躯站在王寻吉头上,同时,他还在脚上故意用暗劲儿捻了捻。
在场的众人鸦雀无声。
看着熊太守那温暖的笑容,易芝丘有些脊背生寒。
熊太守再一转,顺着从王寻吉背上踩了过去,径直走向斗封明,关切地问:“斗掌院,你没事吧,让你受惊了。”
王寻吉后背巨大的伤口再次涌出鲜血,他再次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周围人都忍不住嘬嘴。
斗封明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大碍。
熊太守却仍云淡风轻笑着凑到斗封明身边,“斗掌院,我知道您被奸人下了药,我们带来了解药,快快服下。您要出了岔子,我这地方官的脸还往哪搁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熊大人言重了,封明一介草民,区区莽夫,何劳太守大人如此挂怀。”斗封明说着话,将太守大人怀里的药瓶接到了手里,“草民万分感谢大人赐药,多亏大人相救。”
易芝丘看得一愣,心想:斗封明又什么特别的,怎么值得熊太守如此嘘寒问暖,要知道,太守就是一州之长,是最大的父母官,怎么愿意如此屈尊降贵,这个胖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说谢干什么,俗了。斗掌院青年才俊,世所罕见,就算是五大派也少有您这样的有识之士。只是您一直不肯出山,这次王寻吉这厮一定会被问斩,蔡州修协亟待明主。若先生能入主蔡州修协,那真的是蔡州修行界的大喜事,也是蔡州百姓的大喜事。”
怕斗封明不同意,熊太守往前凑了凑,拱拱手,“斗掌院,我听说朝中的张闻钟侍郎可是对您青眼有加,要是您当了蔡州修协会长,往近了说,这次王寻吉这样的恶性事件就不会发生,往远了说,以后定能成为天子近臣。您要是抹不开面,我立马上书,向朝廷举荐您!”
易芝丘眼睛已经被血液模糊,但是听得却津津有味,难怪熊太守如此客气,原来是想拉拢势力,趁机吞吃王寻吉在蔡州留下的权利空白。
十分自然地,斗封明勉强行礼,直接拒绝了熊太守,“熊大人,我就是山野村夫,哪懂得为官之道,人在山里待久了,到处都受到束缚,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能承担这样的重任。”
熊太守作为官场老油条,怎么会白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再次拉扯道:“斗掌院,全蔡州上下,才能品格没有能与您相提并论的。您虽然身在半尺山上,但是对于世事洞若观火,蔡州修协会长之位,换了旁人,一定没您干的好。”
易芝丘心中冷笑,这个老狐狸,还真怕这块肥肉落到旁人碗里,只怕以他的手段,斗封明上了任,也会变成傀儡,我倒要听听,斗掌院怎么拒绝。
斗封明再次行礼,忽然哎呦哎呦地又躺回到椅子上,但是好巧不巧,正好一脚踢在易芝丘肩膀上。
斗封明人高马大,易芝丘被他这一脚踢了个七荤八素,疼得大叫出声:“哎呦!”
斗封明似乎这才想起自己的宝贝学生,脸上露出廉价而迅速的关心和关切,“芝丘!你没事儿吧,你刚刚血拼王寻吉,弄得浑身是伤,这会儿是不是又严重了!”
熊太守这才连忙回身吩咐众人,“愣着干什么,这位小兄弟还躺在地上,快救人啊。请全蔡州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膏!不惜一切代价,救治这位小英雄!”
“是!”
属下们一拥而上,迅速将刚刚无人关心的易芝丘当成了亲爹。
太守大人又叮嘱:“他可是和王寻吉殊死搏斗受的伤,是大功臣,可不能让小英雄留下什么病根子。”
听闻此言,下属们看向易芝丘,那脸上的焦急和痛心,让人一时间难分真假。
人群熙熙攘攘架着易芝丘往外走,大家乱七八糟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们说的很纷乱,像经历了大战的双仙楼那样纷乱。
易芝丘艰难地扭回头,发现斗封明颤颤巍巍地走了两步。
易芝丘露出笑容,虽然自己身受重伤,但这一切总算有了较好的结果,自己拼死保护住了中了毒的斗封明!
但马上,他的笑容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斗封明手里攥着的解药瓶,丝毫没有被打开!
出门的一路上,易芝丘心里只有一个绝望的念头:妈的,又被耍了!下次老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救这个人!
蔡州城内。
宋国公府。
在议事厅里,宋国公坐在主位一声不响。
他身后,戴着面具,身形修长的贺贵垂手而立,低声说:“大人,您身体好些了吗?这次行动,您以身犯险,诱骗王寻吉上当,当真是居功至伟。”
宋国公挥了挥手,面露精光,“不说这些,那些杀上双仙楼的江湖人士呢?”
“他们被随后赶来的修协援军层层围住,领头的是个绰号叫活不长的人大宗师,当时正准备纷纷自爆时,被我们早就安排好的人救了。”
“自爆?这些人倒很有胆量,是可用之才。他们现在呢?”
“回大人,已经秘密安排到‘营地’,正在组织他们修整。”
宋国公对于此显然十分满意,不住地点头。
贺贵接着汇报:“我们又杀掉了几个不愿入伙的,剩19人,两个四象境大成者,其余人实力也不俗。这次火中取粟,营地实力再次增强,几乎可以对抗之前的七月了。恭喜大人!”
闻言,宋国公脸色一变,“对抗七月,这种话以后少说!魏瘦海只是消失了,说不定就在哪里盯着我们呢,想把这个老家伙留下的杀手组织全部吃下来,是很困难的。我们在这个组织里,所以更应该知道这个组织的恐怖,不准掉以轻心!”
“是!”贺贵垂手而立,再次躬身。
宋国公语气稍微和缓了些,“这次除掉王寻吉,你办得不错。”
“大人,王寻吉恐怕到死也不会明白,他真正给我们帮了多少大忙,您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实在是高明。”
宋国公笑了笑,“我接到魏瘦海最后的命令,就是让我们除掉王寻吉,好吸纳江湖人士和两州的修协。这下我们也算完成了他的命令。不过,他的突然失踪,让个乳臭未干的晓大人掌管七月,这样下去,我们都会被晓大人害死。不管这些,我们持续壮大营地,再说后话。”
“是,卑职已安排了人去修协。最近还在寻找其他好苗子。”
宋国公喝了口茶,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前几府内来了两个小娃娃,怎么没有抓住?”
贺贵沉声道:“卑职失职,进入府内他们就不见了踪迹。刚刚却发现混在双仙楼的江湖人士里。”
宋国公侧了侧身子,语气略带惊讶,“他们把你耍了?”
“卑职无能。他们肯定是刚进入府内,就立即离开了,他们的主要目的也在双仙楼。现在,他们已带着重伤的特使返回半尺观了。”
“半尺观......半尺观。到底是名门大派,背后能人辈出。”
宋国公轻轻吹着茶叶,“斗封明这小子,明明跟我一桌吃饭,却仍能将外面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以他的气度和实力,如果能为营地所用就再好不过了。算了,这事儿是不可能的,他对他那个掌门忠心耿耿,死心塌地......”
贺贵沉默不语。
议事厅内的阴影处,似乎飘到过来一个人影,他开口沉声道:“禀二位大人,书房秘档似乎被翻动过了。看样子,是刚刚发生不久。”
闻言,贺贵大惊,“刚刚?怎么可能!现在所有势力都散去了,这次设局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功成身退,是谁来过了?会不会是晓大人派人来传消息了?”
倒是宋国公一声叹息,“唉!我们还是失算了!”
贺贵满脸惊讶,推了推面具,“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不可能啊,各大势力都没有动静啊,我们一直盯着。”
宋国公微微一笑,解释道:“趁我们都在双仙楼,有人趁虚而入。”
“那会是谁,谁这么大胆?”
“半尺观。他们的的手段果然不错。虚虚实实,让我们吃了个哑巴亏。你以后更得深居简出了,多向前辈学习,尽管他现在是你的副手。”
贺贵看向阴影处的人影一脸不屑,并没有接茬,只是问道:“大人怎么知道是半尺观?”
“直觉。”
黑影和贺贵都没有再怀疑别的,因为这位年过半百的老将军,驰骋沙场一辈子,靠得就是他所谓的准得可怕的直觉。
贺贵修长的手指死死攥在一起,因为用力过猛已经发白,他的心里很愤怒:本来这次双仙楼之战是完美的布局,但却被半尺观暗中取利,实在是窝囊!
宋国公倒不以为意,只是用言语敲打贺贵,“吃了亏就生气,你这样的性格,当不了营地未来的话事人。”
“大人......”
“不用说了,你重整旗鼓,好好谋划。中洲大比马上又要开始了,好好地利用此次机会,给半尺观上一课。打散了半尺观这个千年金字招牌,我们营地就会再一次壮大。”
“中洲大比我们也能去?”贺贵听见这个消息十分兴奋,激动地手指纠缠在一起,“那可是天下修士的盛会!”
“当然,我们营地和七月做事不同,我们就是要在人多的地方下手,步子迈大一点,没关系的。”
“是!我这就去准备。”贺贵一抱拳,就急匆匆地转身离去,宋国公望着他的背影,轻轻一叹。
作者说:中洲大比,是接下来的重头戏,易芝丘是否能力挫五大门派各路高手,能否面对投怀送抱坐怀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