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去就去,景荣也想见识见识这西境的泛舟游湖,究竟与京中有何不同。
目下郡守府内的下人便都忙碌起来了,林肆也被景荣差去租画舫去了。
“不要太大,也不要太显眼,但是不能太寒酸,知道吗?”
景荣对他是千叮咛万嘱咐的,生怕林肆给她租了个超级大画舫,到时候万众瞩目可就没意思了。
“不如我让他们把湖面清空了?”
“我就是去看人的,你清空了有什么意思,快去!”
林肆真是欲言又止的,西境民风比京城可开放多了,到时候看见个衣衫不整的,他还怕吓到小公主呢。
一应物品都备齐了,众人出发去了照月湖。
这照月湖不愧是冯翊郡内唯一的湖,此时日头正盛呢便有许多画舫了。岸边也是人挤人的,叫卖的小商贩大多都是胡人,长相粗犷,嗓门又大,眼里都写着精明两字呢。
未及上船,景荣就听到了浑厚有力的曲调,抬头张望却不知声从何来。
“公主,这是有人在吹笙,应当是有人在跳芦笙舞。”
船缓缓行动,那笙曲渐行渐远,倒有些听不清了。
透过窗户往外看,离得最近的一艘船船板上站了年轻人,个个提笔挥毫,意气风发,想来便是学子诗会了。
偶有一艘画舫经过,竟能看见有三两壮汉举着石头耍杂技。
突然一道异常轻快的曲调传来,刘长沃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有些脸红。
那曲子是用其他语言唱的,景荣听不懂,转头看向刘家两姐妹。
“怎么就遇上她们了……”
“这是谁?唱的什么?”
“公主莫去搭理,那画舫是惊风楼的,往常她们不会在白日里游湖的。”
刘长沛眼神有些躲闪,难得出趟门就遇上这煞风景的。
“惊风楼,酒楼还是?”
“青楼。”
回答的是林肆。
景荣错愕地看过去,他面色如常,仿佛习惯了一般。
“是,惊风楼是西境最大的青楼,在多处州郡都有。往日里只能在夜间游湖时才能遇上,不知为何今日白天便出来了。”
那曲子柔媚婉转,语调又时而轻快,时而幽咽,景荣虽言语不通,可听着倒像是闺阁里的恩情。
再看两位刘姑娘面色羞红,想来是某些艳曲错不了。
那声音像是越来越近,突然景荣这边的船颠簸了一下,仿佛被什么撞了一样。
景荣坐稳了掀开越过窗户看去,那画舫竟然就在他们旁边。
甲板上,五个衣着暴露,长相妖艳的舞姬正扭着腰肢。
“青萝,去,吩咐船家离远些。”
青萝此时也是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应声去了。
“早先便同公主说过要先清场的。”
林肆低着头刻意不去看,景荣也只好将窗户上的竹帘都一一放下。
却不料那胆大的沈知安居然扇子一摆,起身往外走了。
“呀,这位郎君生的可俊俏。”
他一走出,对面的舞姬便开始朝他丢帕子,甚至扔衣服,身上挡着的是越来越少了。
“楚娘们玩闹归玩闹,这般做派可要吓着在下的妹妹了。”
楚娘是京城中用来称呼青楼妓子和舞姬的,沈知安常年混迹于此,处理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那五人中走出个领头的,面上带笑,朝他抛出一根衣带。
“既是有女眷在,郎君可要随奴家来?”
沈知安手一伸就接过那衣带了,吩咐船夫放了块木板,当作桥梁走了过去。
“没想到沈公子是这样的人!”
刘长沛目光一直紧紧跟随沈知安,可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好听了。
“这惊风楼如此招摇,西境一带没人管么?”
景荣瞧着岸边和附近船只上的人的反应,都很平淡,似乎她们做的事再正常不过了。
“林公子在西境长大,想来也是对惊风楼有所耳闻的。”
刘长沃绞着帕子,斟酌着用词,“惊风楼也不过是五六年前刚出来的,背后不知是何人,仅半年就在西境站稳脚跟,成为西境最大的青楼。那楼内舞姬各色人都有,年年不同。”
“每年的人都不一样?”
这倒奇怪了,哪有青楼财大气粗到这种程度,当那妓子都是大街上捞来的吗?
“也不是,但每年的魁首和呼声高的,到下一年都会换人。”
“以前曾有过传闻,那惊风楼里的魁首和抢手的舞姬,都被送入西境官员的府中了,这才销声匿迹的,而惊风楼也因此能屹立不倒。”
这倒有意思了,向来青楼往朝廷要员后院送人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也不见送这么频繁的。
景荣隔着窗户,沈知安正与那几个舞姬把酒言欢,高谈阔论,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他们。
“那如何,我们要先走吗?”
谢晰看着浪荡公子的模样,想来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了。
那两个刘姑娘眼神都快盯出火来了。
“先送两位姑娘回去吧,我想再看看夜景。”
反正让她们在这接受刺激是不可能了,还是先送走吧。
画舫靠了岸,将两人送了回去,便再度出发。
“兄长就没有过疑问吗?”
此时没有外人在场,三人终于能谈点重要的事了。
林肆在西境多年,听过惊风楼的名号,那原先听到肖家走私妓子一事难不成不会有联系吗?
“调查过一些,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惊风楼有位七姑娘进了天水郡守的幕里。”
“幕里,不是后院?”
差的这一词,相差可就大了。
官员府中结交幕僚是常事,可却少听闻女子做幕僚,还是个出身青楼的女子。
“天水郡守原先只是个从事,后来那七姑娘做了入幕之宾,一路青云直上,成了郡守。”
林肆对于这事是存着怀疑态度的,他不相信这个七姑娘有这般本事,定是这惊风楼背后还有其他人。
“后来惊风楼声名大噪,不过这七姑娘却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是死了还是不见了?”
若是有本事谋夺郡守,那不一定会死在院内的腌臜事里,但若是被过河拆桥了可就不一定。
“坊间传闻是被那郡守后院的夫人弄死的,只是郡守府始终没下死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