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扇嗡嗡作响。
睡梦中,听到几声闷雷。
缓缓睁开眼,雨点已骤然下落,潲进阳台里。
穿上鞋靠近走向阳台,用力把窗户拉上。
看了看墙上的钟,已临近下午六点。
天黑压压的,又带些蓝。
这个下午睡得很舒服,看到现在身上还有些软软的。
重新做回床上,正对着窗户。
雨敲打着玻璃,思绪纷飞。
南方天暖,九月,温度还一直保持在盛夏。
思绪杂乱。
这场雨过后,万物将开始更新。
这样的夏日,还能有几次。
这样的雨,还能下几次。
“咣当——”
“吱呀——”
“怎么样,好些了没?”
“啪嗒”一声,房间光亮起来。
“怎么啦,怀古伤今吗?天这么暗也不知道开开灯。”
转身,妈妈已站在桌旁。
“刚刚下班,顺路买的苹果,在医院卫生间洗好了拿来的,快吃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刚刚睡了会儿。起来就下雨了。”
我接过妈妈抛来的苹果,啃了一口。
窗外,雨水连成线,依旧猛烈的敲打着窗户,发出微微的声响。
“感觉时间过得好快啊。怪落寞的。”
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天空,想着只剩几个月,一年又要过去。难免会生出所谓“怀古伤今“的情绪。
“夏去秋来,时间流转。又不是没有明天,落寞个什么?而且,不是还有我们吗,每一天都很美好不是吗?”
妈妈走到床边,捏了捏我的脸道。
“说是这么说,道理我也都懂,但还是难免叹息。”
我拿着苹果,靠在妈妈肩上
“哎,算了不想了,再怎么想时间也不能停下来,只能给我徒增愁绪。”
叹了口气,然后又啃起来。
“对了,妈,今天周几啊?”
“我看看”妈妈拿出手机点了下屏幕。
“哦,周三。”
我不自主往屏幕上瞄了一眼。
“等等,今天几号?八月三十一号?”
“对啊。”
妈妈看着一脸震惊的我,有些疑惑。
“什么,我才睡了两天半就醒了?而且,明天才开学?”
“对啊,怎么了吗?怎么这么惊讶?”
妈妈看着我,越发奇怪。
“妈你知道吗?我还以为今天周三,是他们已经上学上了三天呢,我还想再假装身体不适两天。然后又能取得一个四天小长假。谁知道,明天才开学?”
“难道我真的只睡了两天半?我怎么感觉没有三个月也有三个星期吧。结果——怎么这样啊,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有些欲哭无泪。躺在床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对了,妈,老班知不知道我已经醒了。”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再次从床上立起来。
“那还用问。你们这个班主任多负责你不知道?这三天里每天都会打电话来问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
“那今天呢,现在打过来了没?”
我抱着希望,抓住妈妈的手。
“你猜怎么着?”
妈妈回握住我的手,一副惊喜的样子。
“怎么着怎么着?还没打过来?”
我满脸期望,仿佛等待彩票开奖一般。
“就在我进门的前五分钟,刚给我打完!”
妈妈在空中拍了一下手,一副逗人成功的样子。
“啊?怎么这样啊——”
我再次蔫了起来,啃了口手中已有些氧化的苹果。
“但我是谁,我是江荨妈妈呀。我女儿什么性格什么习惯我不清楚?我当即就跟他说你醒了,但是依旧昏昏沉沉,精神不怎么好,休息两天再去。”
妈妈指着自己,成就感溢了出来。
“妈,你简直太懂我了,简直就是我的救星。实不相瞒,我还有几篇征文和n篇读书笔记没有写,他又是语文老师,知道了我还可能四肢健全回家吗。所以……”
我再次靠在妈妈肩上,仰头对她笑了笑,一副撒娇的样子。
“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妈妈推开我的脑袋,语气平缓的问了一句。
“我是什么人啊,你女儿诶,当然已经完好无损啦。”
我如刚才妈妈那般,非常肯定的指了指自己。
“那好,我现在就去给你办出院手续,你把能收拾的都收拾一下。还有完好无损是你这么用的吗?”
妈妈看着我,温和的笑了笑。
“这不重要这不重要,快去吧快去吧。”
我推着已经站起来的妈妈,小碎步推到了门口,示意快去快回。
但报道前一天不知是谁传出来的,说报道当天要连着作业一起交。九月一号来就直接开始上课。
搞得我前一天火急火燎,一天写完了三篇征文和整整三十六页的读书笔记。
补完的那一刻,感觉世界都明亮了,未来都宽敞了,希望就在前方。甚至觉得,这世界上要是有专门补作业的比赛,那我一定是第一名。
我并不是不想去学校,反而觉得在学校里挺舒服的。
只是这次,情况特殊。
那些奇怪的梦境,奇怪的声音。
那个奇怪的男生,还有这次奇怪的生病。
以及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来,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过很快,这股感觉就被压入心底。
因为无论怎样,她都是养我至今的母亲,并把我养的开开心心。没有亏待过我,也没有让我流泪。
我坐回床上,眼前浮现出过往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失败时的鼓励,成功时庆祝,节日时的惊喜。如同幻灯片一般,一页一页,一幕一幕的侵占着人的记忆。
无论怎样,我们共同所走过的故事,都是互相珍藏的记忆,都是互相感情的磨炼。我们在彼此的生命中,都会是一段无法抹除的记忆。那记忆,美好又令人向往。
或许真如我所想,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者,我身上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又或者,这一切都是个局。
但无论怎样,即使是虚幻,我也愿身在其中。
“小荨,发什么呆呢。赶紧拿上衣服,护士待会儿带你去换,我在这里收拾,然后我们就可以出院啦。”
耳后,是熟悉的声音。
眼前,天已昏黑,玻璃上借着灯光反射出室内的景色。
那阵敲打玻璃的雨声,也已经停了下来。
夏天的雨就是如此,来的汹涌,去的也快。
夏末也是。
走廊里开着灯,一眼可以望到尽头。
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回荡在其中。几位护士正小声交谈,几位护士正服务着病人,几位护士正在查房询问病情。
无论怎样,这里都值得我留恋。
我离不开这里,我离不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