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秋煦还没开口,夏青就道:“若是你说你手上的伤,那么,她不会赔罪。”
卫秋煦瞪大了眼睛,卫国公已经开始嚷起来了:“你说什么?我们煦儿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你竟然说不赔罪,好好好,夏青,我要让你在京城待不下去。”
一直没有开口的许中终于说了来这个院里的第一句话:“国公爷,下官的妻子应该会一直随着下官。”
卫国公三番两次被怼,火气蹭蹭往上冒。
但是已经没有人打理他了,甚至卫国公夫人已经开始使人扶着卫秋煦起身,准备换个地方讨说法了。
夏青朝着许中眨了眨眼睛,依然淡定得很:“卫秋煦,我今日作为先生,与你上的第一课,就是这生理之痛与这心理并无分别。”
“你中的因也要由你来结果。”
卫秋煦显然不服气得很:“是她自己多心,跑上来冒犯我们三个,你说这话也未免太过偏颇。”
夏青点点头表示赞同后道:“所以,她今天不会因为受伤而向你赔罪,而是无礼。”
卫秋煦还是不满意:“我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卫秋煦是真的很不满,她是卫国公的掌上明珠,卫国公老来得女,千娇万宠,她从小被人捧着,今日竟然被人推到受伤,若是晚上片刻,不知道那蛮子还会使出什么手段。
夏青丝毫不在意,娇贵的女人她看的多了。
能让她感同身受的只有和她一样挣扎在生死线上温饱线上,或者整日在痛苦中清晰的人呢。
“陆筝也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这话好像有什么魔力,强力忍着的陆筝泄露了轻微地抽泣,陆鸢也开始泪流满面,陆瑾则看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若有所思。
卫秋煦咬了咬下唇,卫国公两口子心疼的不行,开始吩咐人扶着卫秋煦离开。
夏青根本没有阻止,可是卫秋煦自己寸步不挪,盯着夏青和陆筝看了好久。
卫秋煦会觉得羞愧,而且能在陆筝开口之后自动把话接上,并且看起来没有什么偏颇,就证明她并非是一个只知道耍大小姐脾气的人。
她或许任性,或许眼高于顶,或许还有很多小毛病,但是她同样自傲得很。
而她的自傲不允许她离开,就像不允许她刚才痛呼出声一样。
她看着陆筝道:“那她也需要像我们三个赔罪。”
夏青笑了笑,很浅淡,不明显但是确实笑了。
转眼看向还站在一团的陆家两姐妹,和在一旁坐着的陆瑾。
陆瑾好像不是个来收拾烂摊子的家长,刚才还和穆云生再那里喝茶,好不风轻云淡。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陆瑾对于这些小姑娘的争闹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很想只撂下个管事转身就走。
但是看着对面三家的人和许中夏青他们,最后只能默默地坐在一旁喝茶。
陆筝的毛病他一直知道,表面上跋扈霸道,内心却很敏感。
陆瑾其实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情,小女儿家有点毛病就有点毛病,又不是什么大事,将来婚事实在难说还可以招赘找人照顾着。
他每天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实在没有心思为了这个分心。陆瑾的心细从来没有一分是用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但是陆老夫人不停地给他说,再加上陆筝因为霸道惹了不少麻烦,他才想着好歹请个人教一教。
依着陆筝的性子,他对于这件事情一点都不意外。
心里默默想着赶快结束,于是一眼扫过去,陆筝抽抽噎噎给三人赔了罪。
卫秋煦这才仰着下巴准备离开。
卫国公和卫夫人也哼了一声抬脚,这破书院不上也罢。
人际关系真是复杂,有的孩子起了争执但是两家父母的感情却很好。
但是似这样疼宠闺女的卫国公和死人脸陆瑾这样的人家,将来是必定有隔阂了。
三家人都准备离开,穆云生和陆瑾却还坐在那边没有起身,他们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站在原地的许中。
许中进了院内只说了一句话,其他时候都在沉默,现在抬眼看着想要出去的人没有说话,但是也没有让开地方。
明明只他一个人,却莫名地好像挡住了一条路。
卫国公瞪目:“许中,你还想做什么?”
卫国公夫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任谁这么一通都不会痛快,不过她能忍到现在不出声,也是打定了主意要进宫好好在皇后面前说道说道。
还有京城的那些人家,让她们看看陆家到底养出了个什么好女儿,这书院到底是个什么书院,还有那个目中无人的夏青。
卫国公夫人没有卫国公嚷的厉害,但是显然比自己的丈夫狠多了。
她一直默不作声并不是不生气,而是生气极了。
所有人都盯着许中,许中也抬眼平淡地与他们对视,身后传来夏青的声音道:“这件事还没有算完你们就走了?”
身后的侍从们早就在主子来的时候都恨不得把脖子缩起来,现下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他们很想请求这位年轻的先生少说些,少得罪些人。
但是夏青好像并没有被他们感染,相反还气定神闲得很。
穆云生低下头笑了笑,也坐在旁边喝茶打盹,像是一个上了岁数的人一般,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陆瑾手里握着杯子心里有些不耐,他并不觉得这些人能比得过夏青,但是他是真的很想早点结束。
许中背着手站的很直,他的背脊一直挺直,在任何时刻。
何夫人是最先忍不住地道:“你还想如何?”
是啊,夏青还想如何?
夏青笑了笑道:“舍间都是一早安排好的,不守规矩不成方圆,你们私自调换也应该知会我这个先生。”
何双反驳:“是舍间安置不合理,我要和卫姐姐一起。”
“这是书院,不是家里,没有道理满足你的愿望。”
夏青的语气甚至都没有变化,只是眼睛扫了她一眼,随后呼出一口气略作思索道:“卫秋煦、何双、岑妙还有陆筝,你们四人往后一月负责知学阁的值日;卫秋煦、陆筝,抄写一遍礼记。”
“半月之内给我,卫秋煦,一月之内给我。”
卫国公夫人冷笑:“你以为我们娇娇还会来书院不成?”
夏青早就想到了这一出,但是她没有半分低头的意愿。
或许卫国公一走还会有姑娘也要离开,更甚者名声传下去别说以后更好更多,甚至幼学都会受到影响。
但是她不能低头,她要建的是个书院,她要做的是让女子拥有更广阔的思想,看到更多更全面的世界,要教她们的是自尊自爱。
她如果今日为了能招到学生低下头去,来日岁岁年年,所有人都会记得。
原来,其实书院教的都是错的,门第在信念之前,尊卑从来有别。
或许这是事实,但是夏青觉得,这个事实不能是她们从自己先生身上发现的,即使千难万阻,夏青都会坚持,如果自己的信念自己都没有坚持,那她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且以身作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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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赵发现一到周四周五就容易干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