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外,汜水河畔。
关羽和张飞如今满脸怒容,而身前的大哥刘备,则显得神色谦和,一如往常。
原因无他,当日袁绍大张旗鼓地在三军面前演讲了一番,简直将刘备视为心腹知己,相见恨晚。
可是当真来到邺城联军的大营,却安排刘备站在大营之外,与马弓手无异。
“哥哥,袁本初这厮将我们欺侮得也太狠了!”张飞听不见营中的动静,便大怒道:“本以为天下楷模袁本初,到底与其余诸侯不同,如今看来,的确不同,且更无耻!”
“三弟!”刘备阴沉着脸道:“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莫要如此冲动,揣测有德之士!”
“他有德?”张飞铜铃般的大眼睛险些飞出去,道:“哥哥,你说话为何颠三倒四?难道今日我们站在此处,不就是袁本初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之举造成的吗?”
此时春雨连绵,淅淅沥沥地击打在大营的营帐上方,溅了刘关张三人一脸。
“可眼下我等皆是袁公的幕客,又有什么理由不听主人的安排呢?”刘备叹了口气,道:“何况我看袁本初,也是真心要打董卓的,总比酸枣联军有良心多了。”
本来沉默的关羽此时也不由得皱眉道:“大哥,纵然袁本初有心杀贼,只怕也是为自己的前程考虑,酸枣联军已然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又何必提他们?二者皆是不堪,于我们又有什么分别?”
“连云长也不晓得事理吗?”刘备动了真怒,道:“如今天下板荡,人心向背,袁公不为自己的前程考虑,那才叫迂腐!他既然为了杀贼而甘愿屈于楚昭寻之下,我等便要全力以赴,共图大业才是!”
关羽眯起眼睛,捻须道:“大哥,前几日你不是断定袁本初定然死于楚昭寻之手,为何事到如今,却要为他效命,还称赞此人有德?”
雨水的滴答声,掩盖了关羽的问话,但刘备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有德而无能,难道不可以吗?”刘备感慨道:“若是我有袁公一半兵马,一半家世,一半声名,这十八路诸侯,焉能没有我刘玄德的性命?但眼下除了为袁本初效命,我等又有什么更好的去处?”
关羽还要再问,牵招便急急忙忙地跑来,道:“看见了故人!”
“谁?”刘备立刻问道。
“赵子龙将军!”牵招自然而然地加上了一个[将军],仿佛那些在公孙瓒手下,一同郁郁不得志的时光,都已经远去了。
“子龙果然在此!”刘备喜道:“博阳城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日,我也的确想念他了!快快带我相见!”
牵招转身便要带路,却撞上一人,此人五短身材,目光倒是彪悍敏锐。
刘备定睛一看,连忙拱手道:“孟德兄!”
正是曹操!
曹操只见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在大营外等待,不由得笑道:“玄德兄!今日你我一般狼狈,若无要事,真该饮一场酒的!”
刘备自然是听闻了曹操在汜水河畔被吕布、徐荣击败,一蹶不振,加入了楚昭寻的阵营,如今与自己的身份无二,皆是幕客罢了。
但见曹操仍是身手矫捷,言谈自如,便知道此人纵然受了打击,也不会因此失去了志向,刘备暗自敬佩之余,拱手道:“请问孟德何去?”
曹操抬了抬下巴,指着营帐道:“玄德何必明知故问?帐中正在议事,我昨日大醉,今晨起床晚了,没有赶上,现在便要进去了!”
说着,拔腿便要冲进营中。
却被关羽、张飞一左一右地拦住,神情冷淡。
曹操一愣,笑道:“二位这是何意啊?”
“孟德兄,”刘备苦笑一声,道:“今日议事之前,袁公已经安排我三兄弟在此等候,并且不许一人进入,孟德兄可否想想,自己是不是当真被邀请议事?”
曹操看看刘备,又看看关羽张飞,最后却将目光落在牵招的身上。
“真是一员猛将!”曹操大笑着拍打着牵招的肩膀,道:“玄德兄虽然久不得志,可是手下强将如云,实在令人羡慕。”
牵招连忙称谢,曹操则更亲昵地揽住了牵招的肩头,道:“如何,若是跟随了我曹某人,这营帐便进得去了!”
牵招一愣,连忙退开一步,以示与曹操划清界线,身后的关羽、张飞则面色不虞,刘备则神色如常。
“孟德兄当真要进去?”刘备并不理会曹操的讽刺,淡淡道。
“自然,难道我曹某人饿着肚子出来散步么?”曹操翻了翻白眼儿。
“孟德兄与袁公乃是总角之交,备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军情私密,实在多有不便。”刘备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道:“可否等待备前去禀告?”
“没那么麻烦!”曹操毫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挽住刘备的手臂,道:“你我一同进去即可,我当面禀告!”
“这……”刘备深觉不妥,道:“孟德兄不可唐突……”
曹操不理会,昂着头便走。
关羽、张飞本想阻拦,却见刘备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
三人默契,已经到了不必以言语沟通的地步,关羽、张飞当即停手,眼睁睁看着曹操裹挟着刘备走进了营帐。
帐外,关羽、张飞、牵招面面相觑,张飞道:“大哥……似乎也想借着曹孟德,进去议事呢。”
关羽点了点头,只见牵招低头沉思,眼神闪烁。
牵招年少时便做了游侠,比关张二人与刘备结识更早,且性格沉稳敦厚,关羽、张飞对他十分喜爱。
“子经,你在想什么?”关羽问道。
牵招晃过神来,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什么的,二哥。”
只是他的脑海中,久久盘旋着曹操行事洒脱,不拘小节的模样,以及曹操那意味深长的话语。
“如何,若是跟随了我曹某人,这营帐便进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