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对于房遗爱的这种行事风格有些看不惯。
坐地起价,一向是风月场所才有的规矩。
就比如你入了青楼,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欲行那不轨之事的时候,衣不蔽体的怜人儿忽然说:
停...得加钱...
彼时你将陷入极度的纠结和抓狂之中。
价格是早就谈好的,妓女忽然加价,是吃定了你肯定不会反驳。
因为你此时正在兴头上,就算再舍不得,也会要紧牙关答应妓女的要求。
但武媚娘并不打算阻止自己的夫君,即便这种方式不妥。
父亲的往事,已经足够令她震惊,武媚娘还想知道更多老爹不为人知的经历。
虽然这种心理有些变态,但好奇心在推动着她探求真像!
少顷时分,武士彠亲手做的烧鹅终于端上了桌面。
这烧鹅巨大,色泽金红,被斩成小块,一股勾引食欲的香味扑面而来。
真香。
武媚娘难免咋舌!
“爹...这是你做的?”
好家伙!
单说烧鹅这一门手艺,莫说荆州城的厨子,就是宫廷的御厨都不见的能比的过自家老爹。
房遗爱竖起大拇指,夹起一块道:
“媚娘,我就说你爹是个做厨子的料,一个厨子不看菜谱,却看上《孙子兵法》,当上的将军,这岂不是赶鸭子上架?”
武士彠黑着脸反驳道:
“老夫厨艺好,但军事天赋更高,当年刚跟随陛下的时候,就已经立下赫赫功勋,那时陛下攻打...”
一听武士彠这话锋,就知道他要吹牛。
房遗爱怎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你一个本地土著,却在本驸马这穿越者面前夸夸其谈,有点没把本驸马放在眼里。
“咳咳,好汉不提当年勇,岳父大人要是说自己的功绩,能说到明天早上。”
房遗爱吃的满嘴流油,手里还攥着个鹅腿。
武士彠看着自己女婿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里暗暗咒骂,怎么不撑死你。
“岳父大人若是真有本事,自己就该想到稳固名声和口碑的办法。”
“唉...”
他要真有办法,也不至于这样被房遗爱拿捏。
其实这并不难,不过是逢场作戏说谎话而已,只要理由得当,总有人会相信。
房遗爱决定给自己的岳父大人上上课。
带兵打仗,自己或许不如岳父大人十分之一,可论起推卸责任,他是行家。
“小婿斗胆想问,若他日见到陛下,陛下问起岳父大人为何对荆州黑钱走私之事视而不见,岳父大人如何作答?”
“这...这...老夫便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事不属于老夫的管辖范围,因此老夫就没管。”
“愚蠢!”
房遗爱被气的将嘴里的烧鹅全部都吐了出来,胃口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不看在武士彠是武媚娘老爹的份上,他早就去给武士彠这个家伙两耳光。
有你这么实在的嘛?
被自家女婿批评辱骂,武士彠本该生气的。
房遗爱气势碾压,犹如一个说书先生在教育自己的弟子,武士彠只能低三下四,没了气概。
“那贤婿说,老夫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陛下若听到这个辨别,会当庭震怒,介时,削官夺职都是轻的;在陛下心中,百姓的地位高于一切,见到百姓受苦,你一个荆州都督怎能坐视不理呢?”
“还有,岳父大人说这不在您职责范围之内,但管这件事的刺史府和骠骑府,已经狼狈为奸。”
“岳父大人既已查明,就该知晓荆州水师若不插手,荆州城将暗无天日。”
“这样一来,无论岳父大人怎样辩解,都显的苍白无力。”
“因为在陛下眼中,岳父大人是害怕自己丢了官帽才退避三舍,‘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过是为了逃脱罪责的借口。”
一席话如雷贯耳。
武士彠有点明白过来,眉宇之间怨气难消。
他是个直性子,有什么便说什么,身为武将,对朝局这些事把控并不严谨。
所以当李世民令武士彠为荆州都督,他并未拒绝。
留在京师的好处固然多,但担忧也多。
在荆州能统领水师,不会被人掣肘嫉妒,对于武家血脉延续,是极好的。
武士彠心里咯噔一下,咬了咬牙,看向房遗爱的眼睛里,却带着一股恭敬之色。
“贤婿教我!”
房遗爱没有犹豫,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轻声道:
“岳父大人是荆州都督,麾下水师数万,那敢问岳父大人,你本来的职责是什么?”
“当然是训练水军,近些年来,倭国、百济等屡屡在海上挑衅我大唐,陛下担心敌国会从海上来犯,因此命老夫务必打造出一支精锐水师,未来可出海作战。”
“那岳父大人为何不如此跟陛下解释,说‘微臣得陛下谕旨训练水师,无一日不殚精竭虑,每日守在军营,必至深夜才归,因此对城中局势并不明晰,故使民生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有负陛下重托’...”
这些话,听起来有请罪之嫌。
但是三言两语之间,却见自己的责任丢的一干二净,还间接阐明了立场。
如此,陛下就算是想要怪罪,也没有足够的理由!
武士彠微微抬眸,一双眼睛很灵动,苦涩的道:
“其实老夫也想到过这样说,甚至连请罪的奏本都已经写好了,可为何最后又放弃,是觉的荆州水师还未达到出海作战的实力;老夫口口声声说训练水师,却没有成效,岂不是笑柄吗?”
看来武士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能意识到这一点,房遗爱已经很满足。
“这便是事情的症结,既然理由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提升水军的实力,一旦水军战力显著提高,那么对于岳父大人犯下的错误,也就没人会在乎,等小婿回到朝中,也可在陛下面前为岳父美言几句,只是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岳父大人该出手时就应出手,可不能这样迟疑。”
“老夫记住啦,贤婿,水师我已训练多年,但成效并不明显,这可如何是好?”
房遗爱毫不客气的说道:
“那是岳父大人的训练方式有问题,明日带小婿去军营,小婿给你指点一番,保证荆州水师焕然一新。”
武士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然。
望着自己的女婿,他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战国时期的赵括,纸上谈兵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