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向比天空中的星子还要璀璨几分的眼瞳,如今就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雾,却又能让人感觉到掩藏在下面的愤怒和不解,以及一种功亏一篑的无奈和懊恼。
秋德突然有一种自己好像坏了少爷什么计划的感觉,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啊,只是对少夫人隐瞒了实情而已。
“少爷,你别这么看着我……”
“你为什么不和她说实话?”这句话,邵年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可见他非常的愤怒,却又在极力地压制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眼前的人,自幼就来到他的身边,陪伴了他十几年,早已被他视为手足。所以,除非到了忍不住的地步,不然,他是不会对这个少年发火的。
“我……”秋德被邵年的说话的语气,吓得一个哆嗦,本来口齿伶俐的他,直接变得比结巴说话还不利索。
他觉得少爷很想揍自己,理由大概就是他不该欺骗少夫人?他也知道说谎是不对的,但这件事,被骗的少夫人不应该才是如此愤怒吗?
而且,少夫人怪他,他能够理解。但做为受益人的少爷怪他,他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于是,秋德理直气壮的冲着眼前的人大叫道:“少爷,我要是说了实话,少夫人她会怎么样,难道少爷你会想象不出来吗?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啊。”
“你……”邵年拽着秋德衣襟的手又紧了紧,雾蒙蒙的眼中似有火红的烈焰在熊熊燃烧着。
没错,秋德是一片好心,但这好心却恰好坏了他的事。
好心办坏事,邵年却不能骂他,也不忍骂他。那一腔怒气无法发泄出来,只能在体内横冲直撞,不仅令他十分难受,还让体表的温度又升高了很多。
抓着衣襟的手突然松开了,秋德以为是邵年听了自己的那番话终于不再愤怒,欣喜的抬起头,却看到面前的人紧闭着双眼,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天啦,这是怎么回事啊!
“少爷……”秋德惊骇的大叫,手忙脚乱的去抓邵年的胳膊,却没有抓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重重地倒在榻上,后脑勺还磕在了榻边的雕花护栏上,发出了咚的一声,十分的响亮。
光是听着这个声音,秋德就觉得好疼,但邵年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就闭着眼睛躺在那里。
不对劲!
秋德心里腾起一丝不安,伸出手去用力地推搡着邵年,嘴里还在不停的喊:“少爷,少爷,少爷……”
可无论秋德怎么喊,怎么用力地去推,邵年都没有任何反应。
若不是眼前的这个人还有呼吸,心脏也还在跳动,秋德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请白公子过来了!
打定主意后,秋德不再叫喊,也不再推搡,而是先给邵年盖好被子,然后提着灯笼急急忙忙地奔出书房。
深更半夜,明亮的月亮都躲进了云层里,群星也黯淡了光芒,到处都是一片寂静,可邵府内却是分外的嘈杂喧闹,像是发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劳累了一天,睡得正香的苏叶也被这些声音吵醒了,不免有些火大。
这些下人怎么大半夜不睡觉,他们在搞什么?就算他们不困,不想睡觉,也不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打扰到别人睡觉啊!她晚上得不到好的休息,白天哪里还有精神去管铺子里生意啊!
这些人真是太没有公德心了!
苏叶很想出去把那些家伙都骂一顿,但她实在是太困了,根本不想起来,只是在床上换了一个姿势,然后等待着四周恢复安静,好继续睡觉。
可她左等右等,外面的嘈杂喧闹之声始终不停,甚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这群下人是要造反啊!
苏叶用手捂着耳朵,却还是隔绝不了声音。她烦躁地蹬开被子,揉了揉还完全打不开的眼睛,摸索着坐起身,然后扯开床前的青色帷幔,发现外面非常的亮。
嗯?这么快就天亮了?原来不是下人们不睡觉,而是她睡过了头。可她怎么感觉才睡没多久?而且,身体上的疲惫也还没有消失。
不管是什么原因令她睡了一宿,还跟没睡一样,如今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苏叶即便再困,也不能睡了。
她睁着睡意惺忪的眼睛,右手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借着外面的亮光站起来。
将搭在屏风上的衣裳取下来披在身上,苏叶俯身拿起放在床边矮柜上烛台,然后走到靠窗摆放的梳妆台前,从右边的第一个小抽屉里拿出火折子,点燃了置放在烛台之上的蜡烛。
屋内登时从漆黑变得明亮,苏叶将火折子放回小抽屉里,再对着菱花镜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走到门口。
她想叫丫鬟打洗脸水进来,再帮自己梳髻。
这些事情以前都是夏萤在做,根本不需要她去吩咐。
现在夏萤还在养病,虽然有其他的丫鬟来代替她做这些,却远不及她做得好。
就像早上的洗漱,现在负责的那个丫鬟每次都要等她去叫,而夏萤以前总是能提前准备好。
这样的强烈对比,使得苏叶无比想念由夏萤伺候的日子,更加希望她的病能够快点痊愈。
摇着头叹了叹气,苏叶将门闩抽到一边,然后打开门。
看清外面的那一刻,即将要说出来的话,全都卡在了苏叶的喉咙里。
原来外面那么亮,不是天亮了,而是有无数盏灯笼发出来的光。
她扭过头,看了看屋内的挂钟,竟然才丑时一刻!
昨夜,她离开书房就直接去了夏萤的住处,亲自把那些还是热乎的粥食喂给果然没怎么吃东西的夏萤吃,把夏萤感动得不行。她见夏萤的精神还不错,便又聊了一阵。等到她回到自己房间,已经是亥时一刻,再洗漱一番,爬上床时便到了亥时三刻。
她亥时三刻睡下,过了一刻钟才睡着,现在才丑时一刻,确实是没有睡多久,难怪会困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