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斯白的身子顿了一下,他伸手将苏可的手攥在怀里,手微微地颤抖,就连声音都被波及——
“思忆,你……说什么?”
苏可身上的感觉和动作因为麻药的原因变得有些迟缓,她缓缓地左右转动了一下脑袋,有些哭笑不得。
“我醒了,你帮我把灯打开,好吗?”
“现在是深夜吗?要不把窗帘拉开吧?”
项斯白的眼泪“啪”地一声落在了苏可的手上,他缓缓地用一只手去抚摸苏可睁大的眼睛,苏可的睫毛抖了两下,她大概觉得有些痒,从喉咙中滚出两声轻笑。
可项斯白根本笑不出来,他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他轻轻地在苏可的眼前挥了挥,这才发现她的眼球并没有移动,原本黑漆漆的眼睛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灰色中又隐隐藏了一丝血色。
“思忆,你能看见我吗?”项斯白用手轻轻撩起她的留海,布满细小伤口的大掌抚摸着她苍白中带着青紫的脸庞。
“你不开灯,我怎么看……”苏可说到一半,声音却突然顿住:“现在……不是晚上?”
她伸出手虚空抓了两下,感觉到了风还有阳光的温度。
下午的阳光很足,苏可的脸向着窗户的方向转过去,有暖洋洋光洒在她的脸上,可她却什么都看不见。
“我……看不见了?”苏可用手抚摸着眼睛,自己闭着眼使劲儿揉了揉,再睁眼却发现所做的一切皆是徒劳。
“思忆……”左边传来
一声呼唤,是沈思明的声音。
苏可将头向声音的防线转过去,唤着沈思明:“哥哥,你来告诉我。”
她并没有大呼小叫或者哭天抢地,看上去,她比项斯白更快地接受了这一切。
“现在是下午,不需要开灯,也没有人拉上窗帘。”沈思明挥开了秦凉想要阻止他的手,略有些残忍地说道。
“谢谢。”苏可点了点头。
她将手重新收回了被子里,将杯子提到头顶,一副不想见到任何人的样子。
“你们能先出去吗?”她说。
“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接受这个事情。”
“思忆……”
“秦凉也在啊,谢谢你来看我,你们都出去吧,非常抱歉。”
苏可的声音越来越小,别人听不出来,可项斯白却能听出来里面的脆弱和哽咽。
“都走吧。”苏可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求求你们了。”
门打开又被关上,她听到三声离开的脚步,捂着被子有些憋闷,苏可干脆重新将头探了出来,她反复睁眼闭眼试了几次,最后终于确认,自己的确是看不到了,这才任由刚才就想要落下的眼泪放肆地流。
呜呜咽咽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病房,苏可哭了很久,久到她的眼睛和头再次难忍地疼了起来,她才停下。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苏可对自己说。
“看不见,就看不见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反反复复地说着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知道是真的这
么想,还是想要说服自己。
苏可有些渴,她艰难地坐起来,左摸摸右摸摸,终于确定了床头柜的位置,她不知道那上面有没有水,却只能凭着感觉去试探地摸摸。
原来看不见的世界是这么不方便啊,苏可自顾自地想着。
“看来以后要给项斯白添麻烦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烦我。”
苏可喃喃地说完后,自顾自地笑了起来,手一挥,差一点将玻璃杯的水挥倒。
一只手适时地接住了那个水杯后,反手放到了苏可的手里。
“不会烦。”
温热的水杯和男人温暖干燥的大掌一同被苏可感受到,她愣了一下:“项斯白?”
“是我。”
“你没有走?”苏可有些气恼,她刚才那么丢人的哭了那么久,还有那些喃喃自语,岂不是全被他听了过去。
“我不会走。”项斯白握着苏可的手将水杯抵在她的唇边:“喝点水润润嗓子。”
苏可乖乖地抿了两口,随即摇摇头表示不想喝了。
项斯白将水杯放回去,又将她扶回去躺好。
苏可因为刚才的事情有些尴尬和气恼,便索性什么都不说,只睁着一双看不见的眼睛,肆无忌惮的来回转着圈。
“我永远都不会放你一个人了。”项斯白看着苏可哭红的双眼,有些心疼地说。
她看不到,反倒方便了他将所有的负面情绪,以及压抑多时的慌乱全部展现出来。
这份压抑,是从得知她失踪起就埋在项斯白的心里的。
他弄丢了她,可根本来不及自责,来不及痛恨自己,就要打起精神来去寻她。
现在找到了她,遍体鳞伤的她。
项斯白终于可以将那个充满戾气的自己放出来,好好地痛斥一顿。
“对不起。”
如果苏可能看到,她便知道现在的项斯白到底有多痛苦。
他仿佛整个人被泡在充满痛苦的深海里,挣扎漂不上来,也沉不下去。
除了慢慢体会无尽的痛苦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救赎自己的方法。
“我不该放你一个人离开。”
“不该那么晚才发现你被绑架的事情。”
“思忆,该死的人是我,为什么总是让你受伤。”
项斯白看着苏可不再明亮的眼睛,那里面从此之后,再也不会出现他的身影。
“所以,你让我离开,我骗了你。”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允许你离开我半步。”
“只要……只要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
项斯白不自信了,他又做错了,如果不是他跟苏可吵架,苏可根本不会那么早的离开医院,如果不是他们吵架,她一定会跟他一起走,那么她又怎么会被绑架。
所有的一切,又都是他的错。
他背了一身的罪恶,根本无法奢求苏可的原谅。
如果苏可因为这件事情而厌弃了他,那么他无话可说。
在苏可的面前,项斯白永远少了一份自信,卑微是从重新在一起,就藏在他的骨子里的。
他恨不得跪在她的面前忏悔,他满目痛苦,等待着苏可的
审判。
“怎么,项斯白,你是嫌弃我看不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