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斯白说完，看着苏可底下的脑袋，觉得自己说话有些重。
事已至此，也没有可以再挽回的必要了，既然沈韫玉已经知道了，那就只能寄希望于小姑娘真的会一直保守这个秘密吧。
“抱歉。”项斯白向前走了两步，想要去牵苏可的手。
“我的语气有些不太好，但是下次这种事情，可以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好吗？”
可苏可看着项斯白的手，身体却往后退了两步。
项斯白被这抗拒的举动惹怒了，他们两人都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错，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重和僵持。
“如果你觉得自己没错的话……”项斯白开口。
“我没错！”苏可打断了项斯白的话。
她终于抬起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又像一匹从来不会认输的孤狼。
“项斯白，我没有错！”
“你没有经历过的事情，你永远也不会理解！”
说完这些，苏可再一次失望地看了一眼项斯白，随后转身离开。
“思忆！”项斯白在身后想要追，可苏可跑得太快，沈韫玉的病房里面没有人守着，苏可大概就是看中了他绝对不可能将沈韫玉独自一人留在这里，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离开。
项斯白叹了一口气，再一次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重。
对于这件事情，他大可以换一个更加温和的方式，可他太久没有休息，神经又太过紧绷，当苏可跟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的大脑已经给不出其他
的情绪，只剩下浓浓的气愤和伤心。
项斯白拿出手机给苏可打电话，果不其然被拒接了几次后，苏可彻底地关了机。
他给沈思镜打电话，让她等苏可到家了之后给自己回电，这才收拾好心情推开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面，沈韫玉已经坐了起来，她看到他来，眼睛里有满满的依恋，项斯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份依赖比之前还要浓、沈韫玉看到自己时脸上的笑容，比之前还要大。
“爸爸，妈妈呢？”沈韫玉往门外面张望。
项斯白尴尬地说：“妈妈工作有些急事，她先走了，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沈韫玉失望地“嗯”了一声，可这份失落却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她就又用闪闪亮亮的眼睛看着项斯白。
“爸爸会在这里陪我对吗？”
项斯白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摸了摸她有些汗湿的发：“对，爸爸陪你。”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对沈韫玉问道：“妈妈都告诉你了是吗？”
沈韫玉的小脸一红，随即点了点头，她很聪明，也很懂事。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爸爸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心心的。”
那一句话，让项斯白的眼泪险些就要落了下来。
“我知道，心心一直以为自己是爸爸妈妈的孩子，如果我告诉她真相，那么心心会不开心的。”
“我经历过这些心情，我不想让心心不开心。”
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从项斯白
的眼角滑落，他的心里像是被千刀万剐一般。
“这些心情？”他问沈韫玉：“佳佳哪怕当了爸爸妈妈的孩子，也会不开心吗？”
沈韫玉听了之后急忙摇头，她生怕项斯白误会，甚至说话都因为着急而有些结巴。
“不……不是的……佳佳没有！”
“当爸爸妈妈的孩子，佳佳怎么会不开心。”
“只是……”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决定将心里话全部告诉项斯白。
眼前的人是她的亲生爸爸不是吗？是无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永远不会抛弃她的爸爸不是吗？
“佳佳只是……被抛弃怕了。”
“从前佳佳觉得自己只是爸爸妈妈收养的孩子，会很羡慕……”
“很羡慕心心和小宝，有自己的爸爸妈妈。”
说到这里，眼泪已经再一次布满了沈韫玉的小脸。
她哽咽着，想起从前那些患得患失，再懂事的孩子，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我一直以为，我是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孩子，所以，我好怕再一次被抛弃啊。”
“虽然爸爸妈妈对我很好，但是我总是会想，是不是因为我懂事、我乖，爸爸妈妈才喜欢我的。”
“如果我不那么懂事，不乖了，爸爸妈妈会不会不要我了。”
“爸爸，我害怕……你和妈妈那么好，我不想你们不要我。”
沈韫玉说完，再也抑制不住地扑进了项斯白的怀里嚎啕大哭。
这个小姑娘才不到六岁的年级，
心思就已经这么深，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啊！
项斯白的心痛无以复加，他突然想要狠狠地扇自己一巴掌，能够说出那句“佳佳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的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就那么愚蠢，那么自负地毫不负责任地说出这句伤人的话呢！
那一刻，项斯白终于明白，苏可为什么会用那样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了。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沈韫玉的心情，何尝不是年幼时苏可的心情。
正是因为她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和这样的忐忑，才会那么切身地体会到沈韫玉内心的所有不安。
而他做了什么，他只会愚蠢地责备她，将她曾经的不安踩在脚下不停地践踏。
他伤的何止是沈韫玉的心，那是在拿苏可的心往泥里踩啊！
沈韫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项斯白搂着小可怜安慰了许久，才让她安稳地睡着。
看着她安静幸福地睡颜，项斯白终于知道自己到底犯了怎样的一个错误。
他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亏欠沈韫玉良多，可他却忽略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内心最渴望的东西。
她渴望的根本不是他一天三顿亲手喂的饭，而是她能够正大光明地叫他一声爸爸。
是她内心的那份安全感，和雏鸟终于归巢的安定。
项斯白走出病房的时候，项家本来就负责给沈韫玉守夜的佣人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项斯白简单交代了几句沈韫玉晚上睡觉的注意事项，便快步地离开了
。
开着车驶向沈家的时候，项斯白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终究是没有见到苏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