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大抵就是老天爷见不得陈知山这么春风得意,于是就在风里掺了点屎尿。
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陈知山撇了撇嘴,淡然道:“反正都十几年没回去了,也不在乎多几年。”
“喂,你拽什么拽,不要以为自己很厉害,我告诉你,就你这破地方,本少还不稀罕来呢!”
这时,陈宏言身旁的年轻人开口了。
“是吗?”
陈知山望向他,目光陡然一冷,“不稀罕的话,随时可以离开,这里未必就欢迎你来!”
“你…”
“放肆!”
陈宏言呵斥了那年轻人一声,怒道:“俊才,还不给你堂弟道歉!”
“凭什么?”
陈俊才倔犟道。
“快点,不道歉的话,我打断你的腿!”
“不用了。”
见两人在那跟唱双簧似的,陈知山只觉得很好笑,“我们非亲非故,用不着道歉。”
“贤侄…”
陈宏言急道:“当年确实有点误会,所以我这不是来向你解释清楚。”
“本官和你之间没有误会,你想解释的话,就去找本官的老爹,不过他当初被你赶出陈家的时候就死了,你想找他可能得花点心思。”陈知山笑道。
陈宏言也不禁脸色一沉,“贤侄,我怎么说也是你长辈,何须用这种口吻说话?”
陈知山气笑了,“那应该怎样?三步一拜,将你供在神位上,然后每天问你香火够不够吃?”
“你…”
“大人,出什么事了?”
一队巡逻的士兵跑过来,领头校尉恭敬道。
陈知山指向陈宏言几人,道:“本官很讨厌这几个人,你们说该怎么办?”
校尉残忍一笑,“大人,你放心,小人有一百种方法折磨他们。”
说罢,他就一挥手。
几十个士兵将陈宏言六人团团围住,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好东西,在幽河州敢得罪大人,这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啊。
“贤侄等等...”
陈宏言急忙躲过几个人的拉扯,扯着嗓子大叫道:“侄子,我怎么说也是你大伯,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的声音不小,一下子就吸引了很多百姓吃瓜围观。
“他说他是陈大人的大伯?”
“不可能吧,从来没听过陈大人有什么亲戚,这从哪来的?”
“我看应该是冒牌货。”
“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陈大人是外地来的官员,而且这么有学问,肯定是出身什么书香世家。”
“但要是真的,那他们这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怀疑,也有肯定。
陈知山看到他们这个反应,就更头疼了。
古⼈的家族观念是⾮常强的,强到⼀个什么程度呢?
就是在家族兴衰⾯前,必须要放下个人的荣辱,并且这种观念是世⼈所共同认可,深深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从这句话中就可以看出家族观念在华夏人的思想境界中的地位。
想要治国平天下,首先就家族观念,只有成就小家,才能有抱负成就大家。
在春秋战国时期,一个宗族人口可达几千人,到了汉、唐时期,贵族豪门宗族人口甚至达到数万人。
姓氏因血缘关系传给了子孙后代,财富亦是如此。
父族的财产一定会分配给男性继承人,因产业遍布各地,家族就会围绕产业的位置开枝散叶。
于是,更小的分支出现了。
按照父子相承的原则,宗族人员的尊卑地位上溯下延。
主脉旁有若干支脉,支脉的地位排序依据与主脉之间血缘关系的远近而决定。
而在一个宗族里,最大的并非父亲,而是宗族的族长。
所谓“父,尊也;大宗,尊之统也!”
简单来说,父亲是一家之主,而一家之主要受到族长(宗子)的管辖。
宗族有可以证明你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据:“我是谁,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幽河州也有不少宗族,本来他们都是各自为政,不听从官府的管辖。
只是陈知山在幽河州的威望和地位太高,逼得那些乡绅豪族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但是别看这些人现在顺从的听他的命令,可要换成另一个人当幽河州的首官,恐怕他们甩都不甩官府。
宗族就是这么强大,这个强大并不是指形体上的强大,而是一种意识观念。
它牢牢控制着所有人的思想,并且使他们甘之若饴。
陈知山怕的就是这个,陈宏言光天化日之下称是自己的大伯,口口声声让自己回家,简直就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背叛宗族,代表着不孝,这个罪名在“百善孝为先”的封建社会太大了,大到足以抹杀他的全部功绩。
可又有多少人清楚其中的内幕呢?
当初陈宏言成为族长,就将弟弟陈宏文一家赶出家门,当时风雪交加,他们也没什么御寒的衣物,陈宏文就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陈知山。
于是在被赶出家门的第三天,陈宏言和陈知山他娘双双被冻死,幸好一直伺候他们的下人害怕他们出事,就追上去跟在他们身后。
这个下人就是华安,他找到陈知山的时候,后者已经奄奄一息,华安就带着他离开,才救下了他一命。
那时的陈知山不过十岁,却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这就算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也足够抵消陈家的血脉之情了吧?
今日他们见陈知山飞黄腾达,今非昔比,就想借这层关系攀附权贵,简直可笑!
见陈知山犹豫,几个想把他们赶走的士兵也都惊呆了,我去,这个人该不是真是陈大人的大伯吧?
校尉小心翼翼道:“大人,他...这,该怎么处置啊?”
陈知山沉着脸,平白无故冒出个亲戚,偏偏还不能暴力驱赶,否则陈宏言在外面闹腾一下,传着传着还不知道会传到多离谱。
“让他们进来吧。”
眼见着百姓越来越多,陈知山只能无奈地转身进屋。
几十个士兵同时往后一退,松开了他们。
陈宏言脸色一喜,赶紧带着儿子陈俊才屁颠屁颠进了陈府,他们身后的四个护卫似乎也想进去,谁知陈知山的声音又从远处传来。
“闲陈府不是善堂,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校尉顿时会意,接着对众人使了个眼色,一众士兵再次冲上前,将四个人扑倒在地。
靠,那两个人是陈大人的亲戚,他们不敢得罪,但你们四个就是臭鱼烂虾那还不是随意拿捏?
惨叫声在陈府门口此起彼伏,百姓听得头皮发麻,就三三两两离开了。
陈宏言父子进门后,听见外面凄厉的惨叫,心中更是一紧,但是当他们想回头看清楚情况时,大门却慢慢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