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途抬头看着夜空，感到发自内心的平静。
也不知肖敏和顾萍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在龙山上，有叶营长照顾，应该会很安全吧。
他回忆起以前在学校里，他给同学们讲着月饼推翻暴政的故事时，肖敏和顾萍她们都听得很认真。
一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自己现在的身份如履薄冰，稍有差池就可能万劫不复，只能在这样的夜晚，靠着回忆和知道关心的人平安聊以慰藉。
寂静的街道，静得能听到他皮鞋的回声。
不对，那不是回声。
方途装作若无其事地缓缓走向对面的马路，绕过拐角时，他回过头悄悄观察，果然见有几个黑影正偷偷跟着自己。
会是鬼子？
不可能。如果自己暴露了，鬼子完全可以在宪兵队就把自己逮捕，根本不需要费这个工夫。
是八路？
也不会。如果是八路的人和我接触，叶营长一定会知道，毕竟谍报工作，知道的人越多就越危险，这么久以来，都是他在和我联系，应该不会贸然把我的身份告诉其他人的。
那这几个人会是谁？
眼见对方逐渐逼近，方途来不及多想，只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加快脚步，试图拉开和对方的距离。
然而对方也加快了脚步，却始终和他保持着距离。
在经过又一个转角后，方途趁着对方看不见自己的机会，迅速插进旁边的一条胡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接着他听到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这家伙真狡猾，怕是早就发现咱们了！”
“这已经是第二个拐角了，恐怕他怕我们跟踪发现他的家，故意带着我们兜圈子呢！”
“这个卖国贼十分警惕，比一般的汉奸更难对付。你去那里，你，跟我去胡同追！”
随着脚步声渐渐散去，方途确定周围没人，这才小心地走出角落，快步朝着相反方向离开。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人跟踪。
自从打入敌人内部后，汉奸的骂名就伴随着他。
那些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的街坊邻居，背地里没少对他吐过口水。
在他的帮助下，鬼子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地被破坏，在他手上获救的爱国人士不计其数。
但没有人会感激他。
因为，除了叶文，肖敏和顾萍等少数几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或许，这就是成为一个谍报人员的代价。
没等叶文唏嘘，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糟了！他们还是追来了！
方途见状拔腿就跑。
身后的追击者开始朝他开枪。
寂静的街道，只有枪声，和追击者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他没命地逃跑，一刻也不敢停下来，更不敢停下来解释。
突然，他脚下不知被什么给扳了一下，整个人跌倒在地。
“汉奸，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然而，这一切，都被竹下俊看在眼里。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副官就报告了他：“有一伙可疑分子出现在宪兵队周围，是否要将他们抓来审问？”
竹下俊听罢，沉默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
“不要去惊动他们，也不要提醒其他人，但保持对他们的监视。”他放下茶杯，胸有成竹地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之后，他看着方途下班离开了宪兵队，紧接着那群人就跟了上去。
“有意思……”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方途，更确切地说，他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人。
尽管方途当着他的面，亲手杀了自己的老师方瀚舟，也处处表现出对金钱的贪婪和对帝国的忠诚，但他依然不会轻易放下对方途的戒备之心。
“那些人跟着方先生去了，看样子可能会对他不利，中佐，要不要我……”
副官的话被竹下俊抬手打断了。
“不用。”站在窗口的竹下俊看着那些人跟踪着方途而去，饶有兴趣地说道：“跟上去，但不要出手，看看方先生的反应再回报我。”
此时，副官已经将刚刚方途带着这些人兜圈子，被他们追赶的消息回报给了竹下俊。
“中佐，我怀疑这些人是派来锄奸的，就像当初对付汪琪那样。”
“嗯……”就在竹下俊准备开口时，却听得外面响起了枪声。
他推开窗户，看见方途正被那群人追赶，身后的人不停地朝着他开枪。
“看来，他们是真的对方先生恨之入骨啊……”
看到方途倒下，身后的人已追至近前，正要开枪。
突然，一声枪响，举枪对着方途的男人倒了下去。
方途看到开枪的是宪兵队门口的守卫，这才意识到自己慌不择路之下，竟然又跑回了宪兵队。
眼见宪兵队的鬼子追了过来，那群人撇下了中枪倒地的同伴，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快给我追！”竹下俊的副官一面指挥宪兵队员追赶那些刺客，一面赶到惊魂未定的方途身边关切地问道：“方先生，你没事吧？”
此刻刚刚死里逃生的方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砰砰地狂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无力地摆了摆手。
他平复着惊慌的心情，正要说话，却听到宪兵队门口传来竹下俊威严的声音。
“不能让他们跑了！给我抓活的回来！竟然敢在宪兵队附近杀人，简直不把帝国放在眼里！我要让这些刺客知道知道他们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回过头，却见竹下俊正站在宪兵队门口，指挥更多的鬼子追击后，这才走到方途身边佯装关心地问道：“怎么样，方先生，受伤没有？”
“没有……”方途看着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低着头回答道：“多谢中佐的关心。”
“没受伤就好，这些人很可能是军统的锄奸队，之前杀害汪琪先生的有可能也是他们。”竹下俊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样子，方先生恐怕也上了他们的刺杀名单，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为好。”
“是……我会的。”听到他的话，方途揉着胳膊沉声回应道。
“宫本，派人送方先生回家。”竹下俊回过头吩咐道。
“不用麻烦了。”方途连忙摆手示意道：“我想起来还有几份文件没有处理好，今晚，就让我留在宪兵队处理文件吧，竹下中佐，不知可以吗？”
听到方途的话，竹下俊还以为是他被刚刚的刺客给吓怕了，不敢回家，想在宪兵队过夜，不由得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只管自便，我会让人给你送被褥来的。”
“多谢中佐关心！”
方途恭敬地送走了竹下俊，看着他上了车，旋即折返回了宪兵队。
借着在宪兵队过夜的名义，他可以在宪兵队办公室名正言顺地逗留。
没过多久，宫本果然拿着被褥给他送来了。
“方先生，你受惊了，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这里有宪兵保护，你不会再有危险了。”宫本看着他说道：“可惜，没能抓到那些刺客的活口，中枪的那个也死了，不过竹下中佐已经说过了，会全力抓捕那群刺客，你就放心吧。”
“多谢了……”在拿到宫本副官送来的被褥，并将他送后，方途再三确认没有人再来，这才悄悄潜入了竹下俊的办公室，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桌上的资料，期待发现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一封印着绝密的牛皮纸信封映入了他的眼帘，他再次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接着小心地打开了信封。
信封里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