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害死父亲的真凶倒在血泊中，肖敏举着枪的手迟迟没有放下，许是因为第一次开枪杀人，亦或是因为亲手报了父亲的血海深仇，她浑身不住地发抖。
叶文走过去，轻轻拿走了她手上的枪，宽慰道：“好了，你已经替你父亲亲手报了仇，肖老师在九泉之下，也会很欣慰的。”
方敏仿佛刚刚缓过来，忍不住捂着嘴，低声抽泣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的真相，我必须告诉你。”叶文看着肖敏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方途……是你父亲肖教授安排进敌人内部的地下党，为八路军提供鬼子的情报，不是汉奸。”
望着肖敏吃惊的眼神，叶文继续说道：“那天，方途手里的枪，是那个鬼子军官塞给他的，就是要测试他和肖教授的关系，而肖教授之所以会扑向方途，是因为他知道方途不忍心开枪，如果他和你们一起被抓，鬼子一定会通过折磨你让肖老师屈服，只有他的死，才能换来你和方途的安全。”
“所以，肖老师抓着方途的手，将枪口顶向自己的心口，并且自己扣下了扳机……”
“爸……”
听到这里，肖敏已是泣不成声。
“肖老师是为了保护我不暴露，才牺牲自己的。”
门外，方途缓缓地走了进来，神情愧疚地看着肖敏：“对不起，肖敏，我没能保护好你父亲……”
看着突然出现的方途，肖敏先是一阵错愕，接着痛苦、幽怨的情绪瞬间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她冲向自己曾经的恋人，用力地捶打着他的心口。
“为什么……”
方途轻轻地拥抱着肖敏，任由她在怀里放声哭泣。
第二天，钱诚的尸体被鬼子发现了。
由于之前他向鬼子提供了虚假的地下党接头情报，致使赶往接头地点抓捕的鬼子误踩地雷而伤亡数人，清源县鬼子已经怀疑他是为了免受皮肉之苦而陷害了肖教授，派人到处抓捕他，如今见他死在荒郊野外，也就不再追究，而是以畏罪自尽的名义草草结案，对方途的怀疑也彻底消除了。
在从方途那里得到鬼子不再追查此事的情报后，叶文总算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在清源县的任务算是彻底完成了，也该回龙山了。
于是，叶文带着段鹏主动去向肖敏辞行。
得知二人要走，肖敏的眼神变得捉摸不定，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很快，她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叶营长，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肖小姐但说无妨。”叶文坦然说道：“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叶某一定义不容辞。”
“你们……能不能带我一起回龙山？”
“带你？”叶文有些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我想参加八路军！”
见叶文的神情有些惊讶，肖敏低着头，有些为难的说道：“我知道我提出这个请求有些冒昧，但还请叶营长你听完我的理由再决定。”
“请说。”
“虽然这一次的事情解决了，鬼子暂时也不再怀疑方途，但我毕竟还是知道了他是父亲安排的地下党这件事，万一以后鬼子又怀疑到他，我不希望成为他的负担……”
叶文看着眼前看似柔弱，内心却十分刚强的肖敏，心中暗暗佩服。想不到，她已经居安思危，考虑到未来可能出现的麻烦，的确，以后鬼子若是再怀疑到方敏，很可能会从他曾经接近过的人下手调查，而肖敏只要还留在清源县一天，这种危险就随时可能发生。为了不拖累方途的潜伏计划，她决定离开清源县，让方途执行任务没有后顾之忧。
“肖小姐的想法，叶某很佩服，但还是想问一句：如果只是为了不成为拖累，你大可离开清源县，去别的城市生活也可，为何要参加八路军呢？”
“叶先生，你说过，我父亲曾经在八路军后方教授过像您这样的军官？”
“不错。”叶文点了点头：“我在后方学习时，的确受到过令尊的照顾，正是有他的倾囊相授，才能让更多的八路军军官学到有用的知识。”
“父亲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见不得鬼子来到我们的国家横行霸道，他总是教育我，要学做事，先学做人，而他总是时刻以身作则，成为学生的楷模。”肖敏说着，看向了叶文：“如今，父亲不在了，得有人继承他没有完成的事业。”
“我知道，现在的我还只是一个大学生，对于如何与鬼子战斗，如何当好一个地下党一无所知，但我愿意学！”肖敏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希望能成为一个像父亲那样，和鬼子斗争到底，为保护大家不惜牺牲自己的有用的人！”
肖敏斩钉截铁的话语，让叶文感到了深深的震撼。他抬头看向天空，不由得喃喃自语：“肖老师，你不仅教出了方途这样的好学生，也教出了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女儿……”
虽然认识肖敏的时间不长，但叶文感觉得到，在她柔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坚强的心。面对出卖父亲的汉奸，哪怕是从来没有开过枪的她，也能做到毫不犹豫，肖敏骨子里的一份狠劲儿让他十分欣赏。
“那……肖小姐家里还有什么亲人，需不需要和他们商量一下？”
肖敏轻轻地摇了摇头：“母亲在我年幼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是父亲含辛茹苦将我抚养长大，如今他也走了，我在这世界上再无亲人，已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一旁的段鹏听罢，忍不住小声和叶文说道：“营长，这肖小姐孤苦伶仃，太可怜了，她父亲又是为了对抗鬼子而牺牲，咱们还是收留她吧！”
“段鹏，你说错了。”叶文纠正道：“咱们不是收留她，而是龙山上，又添一名光荣的八路军战士！”
听到叶文的话，肖敏惊喜地说道：“叶营长，你愿意带我回龙山了？”
叶文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让你参加八路军，不是因为你的父亲，而是从这两天你的表现来看，你具备成为一个优秀八路军战士的素质，所以，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想清楚，当你踏上龙山的那一刻，你就是一名八路军战士了，这是你选择的道路，我希望，你能圆满地走完它。”
“叶营长，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肖敏感激地说道：“我会朝着成为一名优秀八路军战士努力的！”
叶文点了点头，转过身对段鹏说道：“段鹏，肖小姐……不是，肖敏同志和你同乘一匹马。”
“是！”段鹏嘴上答应着，脸上却不自觉得红了起来。
坐在段鹏身后，肖敏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清源县老家的方向，心中默默地念道：
“爸，如今女儿长大了，选择和您走一眼的道路，当一名抵抗侵略者，保家卫国的八路军战士，希望您在天之灵，能保佑我，保佑方途能逢凶化吉，将那些侵略我们国土的鬼子彻底地赶出我们的国家！”
想到曾经的恋人方途，肖敏又感慨地喃喃自语：“方途，请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更不能给你留下一封信，一张字条，或是任何会让你陷入危险的东西，未来的日子里，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或许，这个国家再次恢复和平的时候，我们……还能再见面……”
肖敏的自言自语，很快被隆隆的马蹄声淹没。
三个人，两匹马，在滚滚烟尘中，朝着龙山方向疾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