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嘴,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进,别让我查出来是你们不容她。”云青松冷哼了一声,眼睛如刀子般在娘俩的脸上掠过,“成事不足,你们怎么就容不下一个孤女?”
云一裳气得直跺脚:“这事差不了,有人明明看见一个男人进去没有出来……”
“还说!一个女儿家也不知羞耻,这种事情避还避不过来,你倒主动去招惹……”说完又转向卜月容,“你怎么教的女儿!”
云一裳气得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抹着眼角:“爹爹看不上我,倒是认那个肥婆当女儿好了,等她给你养老送终……”
说完一甩袖子跑了出去,气得云青松手指着她背影半晌没说出话来。
卜月容也动了真气:“这一次裳儿被打,你不心疼我还疼呢。”
云青松倏地起身,打断了她的话,只一字一顿道:“这些天别让一裳出院子……”
在卜月容不解的目光中,云青松给出了答案:“你们不是云苏落的对手。”
卜月容袖子里的手握紧,指甲几乎进了肉里,他之前所做所说,她其实都没有太生气,可是他现在说,她们母女二人都不如那个肥婆,这对她们来说,没有比这个更耻辱的事情了。
终于,她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归于平静:“老爷说的是,我们不是她的对手,想来,她也看出来了,就怕我们忍了,她倒性起,要在云府搅起风浪,做起我们的主来。”
“放心,她若足够聪明,便不会。”
“那相府的事情,我们怎么回?”卜月容声音压低了几分。
“相爷若当真看得上她,让她做儿媳,那是她的福气……”
“可是,若是她知道实情……”
“为何让她知道?”云青松打断了卜月容的话,明灭的烛光里,两人目光交汇,带着某种深意。
回春阁。
只留一根蜡烛,烛光如豆,隐约可见床塌上的云苏落眼眸半睁,似醒非醒,她迷离的世界里,一群乱七八糟的人围着她指指点点,她知道他们不是人,但怎么都醒不过来,那些人见她不似往日那般淡定,竟然对他们生了惧意,不由地起了捉弄之心,有人甚至来扯她的胳膊,吓得云苏落尖叫着往床里躲,事实上,她不过是发出几声蚊鸣般的呓语,手指都未动一下,云苏落感觉时间仿佛无限延长,就在这时,突然地门口亮光一闪,一切鬼魅消失于无形,她终于恢复了力气,睁开了眼睛,正对上千年大人黑黑的亮亮的眼睛,它好像在打量她,云苏落扯动了一下嘴角,伸手将它抱住:“刚才是你救了我吗?”
千年大人自然无法回答她,只是在她肘窝处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小脑袋伏下,云苏落惊魂未定,她就认定这一切是黑狐的功劳,不由地搂紧了它,千年大人身体好像僵了僵,但随即放松,竖起的毛发温驯地伏下来,云苏落这时候脑海里已经在构画起拴住千年大人绳索的样式来,用布搓成绳好呢,还是直接打个铁链子?
早上起来,云苏落不见了千年大人的身影,问娟儿,她也没有瞧见,不由地心里怅怅然。
但很快,她就开始画起图稿来:反正也是修葺半个月,不如顺便增加些功能区,比如说可以通下水的浴室,那样她就不用和娟儿再一桶桶地往出拎水了。还有,做饭不做饭的,她如果研究些什么,得需要炭炉毕竟她是化工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所以厨房也得重新设计一下,当然,顺便地屋子打些隔断,增加私密性。
毕竟她打算住它一辈子。
正画着,突然地不知哪里传来嘤嘤的哭声,青天白日的,她生生地打了一个寒战——白天是也能见到阿飘们了?
寻找,发现声音是从后窗处传来的,后窗外是暖春阁。
她将窗子关了上。
自己摆烂的人生,闲事少理。
可是容不得她多想,咣地一声,又是哗地纸被撕破的声音,一块碎砚带着碎窗纸飞到了她的脚边。
这是谁呀?
她抢过娟儿手里的鸡毛掸子护在身前,推开后窗,就在那瞬间,又一黑影直朝脸上飞来,她躲了过去,是一个花盆。
矮墙那边声音高了起来,是三婶边半掩着脸哭泣,边躲着对面女人投过来的东西,那个女子竟然很美,就是脸上的恶劣表情也没有影响她的美丽,云苏落不认识。
娟儿上前:“小姐不出席家宴不知道,那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柳娘子。”
柳娘子是花魁,半年前三叔迎娶进门的。
正说话间,那柳娘子横眉一扫看见了云苏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底带着几分意味,声音脆脆地道:“看热闹呢,过来瞧吧,正好也有个评理的。”
云苏落咣地把窗子关了上,冷哼了一声,继续坐回桌岸前做自己的事情。
娟儿好奇地走近,想说什么,想了想,小姐确实是个怕惹事的,便也忙活自己活计去了。
那边的声音仍旧不时入耳,云苏落将画稿揣好,娟儿去厨房取饭菜了,她就自己出了院门。
依旧没有看到千年大人。
她放弃了寻找,她甚至觉得千年大人白天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惊云轩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在看见她到来的那一瞬间,大家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像在看一个稀有动物。
云苏落一眼就看出了谁是工头,她近前,将纸张递了上去:“师傅,能不能按这样装修?”
那个中年人往后退了退,毕竟大户人家的小姐,他也不敢唐突。
接过稿子看了看,有些惊讶地点头:“这样装起来倒不难,但和我们当初定的不一样,我得请示一下夫人。”
云苏落淡淡地点头:“她会答应的。”
她转身走了很远,后面的人声才起来,她也不愿意听他们议论,在云府,原主夹着尾巴活了这么多年,倒也是明哲之道,至少在嫁人前,名声不能太坏,哪里像她,一腔子的恨意此刻正不知如何撒出去呢。
好在,这会儿心情不算太坏,她边走边逛,初夏,云府一些花草已经盛开了,红的黄的,一簇簇,一片片,不时会有婆子和丫环经过,她们有的打了声招呼就急急离开,有的远远看见她,换了一条道。她不禁暗笑,果真这样活的比较快意。
院子是三进的,拐了角门,是云府正儿八经的花园,不大,却也有些巧处,之前云苏落一年间都很难来此处两三回,心里是向往的,今天她就替原主好好逛逛。
花园巧在从西北角引活水一路逶迤到东南,流出府去。正对着角门的,是一处当作影壁用的高高的假石,上书红漆大字:云起
拐过假山石就是一丛桂树,有几十颗,每到开花季,香气飘得很远。
过了桂树便是一处小湖,湖心有亭。
她顺着记忆的路径,刚拐过桂树林,有一挺拔的男子身影正背对着她看远处的风光,背影就很美好,一身月白的长衫,随轻风衣袂微微摆动,似水波般荡漾,让人心也跟着荡漾开来……
许是听到脚步声,那男子转过身来,玉面修容,两只眼眸亮亮地开口:“是苏落长小姐吧。”
沈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