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
人族南部,泰安州,州城。
这本不是回东部七州的必经之地,但苏青衣却不惜绕道千里来到了这里。
只因这里是南境守军的粮仓,也是退避之地。
西,南,北三方入侵,损失最为惨重的便是南境。
最南边的珠锦州,成了一片汪洋。两侧的邻州,皆丧失了部分土地。
算起来,超过百城,足有两州半地。
珠锦州北面,便是南阳州。
南阳州后,便是泰安州。
当初人族五大城之一的望海城,早已被汪洋覆盖。
南部大将公孙皓,如今率领大军退避在南阳州,与镇南候一同抗击海族。
最初的五大海皇,其中岚鲸海皇同人族的空明大师在望海城同归于尽。
几年后,其中的墨鲛海皇落了单,又被几位人族强者联合灭杀,五存其三。
人族在南部的战局本该开始反败为胜,顺理成章的收服失地。
奈何这时南海又出现了一位新晋的海皇,而且背后隐隐间,有四大禁地之一的陨仙海的身影。
从西南边境到泰安州州城,一路跋涉千山万水,苏青衣也听闻了许多消息。
这些消息大抵与如今修炼界的年轻一辈有关。
苏青衣不过去了地界十年,人间竟冒头了数位年轻的九阶强者。
当初在东吴城的那几位,剑阁少主郑子秋,雷宫小雷皇战雷,还有魔殿圣女灵雅雅,以及烂陀寺的佛子弘一。
这几位如今都是人族名声赫赫的年轻强者,不超过五十岁的年纪。
每一个,都是能被写进人族史书内的存在。
这一代人,也是万年以来最为惊艳的一代。
除却这几位外,还有多少低调行事的年轻强者踏入了九阶?
又有多少年轻人,距离九阶只有一步之遥?
苏青衣此刻坐在泰安州州城之中一间不起眼的酒楼大堂中,听着南部的人们津津乐道。
一个名号在他们口中此起彼伏,但世人好像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一个壮汉约莫是醉了七分,只见他拍案喝道。
“要我说,这一代年轻人里,下一个踏入九阶的一定是咱们无极观的小道爷!”
“三年,最多三年。”
“要是小道爷三年内没有踏入九阶,我李大强这颗头颅献给诸位!”
众人听罢,一片嘘声。
众人也不是不相信小道爷,只是纯粹逗一逗这醉酒了的壮汉。
听着一片嘘声,壮汉的脸涨得通红,他环顾一圈,不禁拍案而起,大喝道。
“都别不信。”
“我李大强今儿个话撂这儿。”
“三年后的今日,若小道爷没有踏入九阶,我在家里等着诸位来取我人头!”
壮汉的话,逗乐了大堂中的酒客。
有人看戏,有人急忙上前扶住这壮汉,劝道。
“我信,我信。”
“你醉了,赶紧回家去,免得你婆娘又四处寻你!”
壮汉听罢,嘴里还嘟囔着,众人还没听清,他便被两三个好友架着抬出了酒楼。
不起眼的酒楼门口,忽然来了一位穿着破烂道袍的年轻道士。
年轻道士腰间挂着个酒葫芦,满脸胡渣,笑意盈盈的看着那被抬出酒楼的壮汉。
半醉半醒之际。
壮汉忽然听见脑海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嘿,老兄,我也相信你。”
壮汉的醉意瞬间去了三分。
他抬头四顾,却没有发现是何人在出声。
年轻道士踏入了酒楼里,他的装扮模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自打海族入侵以来,人族南部出现过许多无极观中道士的身影。
无一例外,这些道士都穿着破破烂烂的道袍,裤兜里掏不出几个铜板来。
但南部的百姓都格外尊敬他们,几乎所有的酒楼客栈,都向他们无偿开放。
这个年轻道士也不例外。
酒楼掌柜的见状,立即迎了上来,笑问道。
“道长可是无极观中人?可有凭证?小店虽小,可若是无极观中的道长前来,最好的酒食皆可无偿食用。”
也不是掌柜的不信这年轻道士。
只是天下道士太多,酒楼客栈的生意也不好做。
而且有些人族的害群之马,也想尽主意冒充无极观的道士,四处骗吃骗喝。
“无妨,无妨。”
“兜里有多少银子,就吃多少东西。”
年轻道士笑着摆摆手道。
又指了指酒楼大堂里位于角落中不起眼的一桌,接着说道。
“何况贫道有约了,今日是与好友好聚。”
掌柜的顺着年轻道士指去的方向一瞧。
只见角落里,坐着两男一女,桌上却摆了五六坛酒,七八盘菜。
“原来如此。”
“但不论道长是不是圣地中人,小店都会为天下道长准备一些简易的小食。”
“我这就去为道长端上来,您先就坐。”
掌柜的很是殷勤,没有给年轻道士再拒绝的余地。
年轻道士拱手道谢,倒也没有再推脱。
兴许是圣地无极观做了一个好榜样,南部大大小小千万道观,不知下山了多少道长,他们自发参战,被他们救下的人族同胞数以百万计。
人,始终是懂得感恩的。
角落里,年轻道士自顾自的入座了苏青衣的那一桌。
此时的苏青衣,已经将陆修诚的那一身蟒袍撕得粉碎,又换上了自己素来喜爱的青衫。
“诶……”
苏青衣看到年轻道士坐下,刚想开口打声招呼。
但年轻道士显然没有这个想法,只见他袖子一撸,端起一盘红烧肉,筷子都不拿就开始往嘴里塞。
这没饿个十年八年,是万万不会有这幅吃相的。
“慢点,慢点。”
“我十年没吃过一块好肉,也不至于像你这样。”
苏青衣一边说,一边又推过去一盘清蒸鲈鱼。
年轻道士抬头嘿嘿一笑,毫不客气的揽过那盘清蒸鲈鱼,嘴角边满是油渍。
“给小道爷斟酒!”
苏青衣忽然冷不丁的给坐在右侧的陆修诚踹了一脚。
陆修诚一愣,神色古怪的望了望这眼前的年轻道士。
但他还是照做了,这些日子以来,陆修诚俨然成了仆人的存在。
“这谁啊。”
小道爷一边吃一边瞟了陆修诚一眼。
陆修诚本就常年身在皇城,又是皇子中颇为平庸的那一个,小道爷这人不爱打听世事,因此不认识陆修诚也是正常。
“哦,没谁。”
“二皇子,陆修诚。”
苏青衣神色平淡的说道,似乎陆修诚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谁?”
小道爷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沉浸在久违的美食之中。
“谁!”
待得小道爷反应过来后,立即扔下了手中那条还剩下半身肉的鲈鱼,连忙站起身来,义正言辞的说道。
“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不对,你干什么都行。今儿个,你就当我没来过!”
小道爷不是不知道,苏青衣杀了四皇子陆怀南那事。
在众大势力之中,这早就不是秘密了。
说罢,小道爷又朝着陆修诚拱了拱手,环顾一圈,苦着脸说道。
“二皇子呐,不是我不帮你,只是我和这小子关系也不浅。我两不相帮,都不帮!”
说罢,小道爷又看向了满脸笑意的苏青衣。
苏青衣撑着脸,眉眼中竟有几分狡诈。
“说完了吗?”
“说完了。”
“这桌菜,我收你十万金锭。金子给了,你想走便走。”
“十万?你怎么不去抢?”
小道爷喝道,旋即又如泄了气般,从破兜里掏出了几个铜板。
“青衣啊,你看……我就这几个铜板呐!”
“呵呵,那就坐下来,咱们好好叙叙旧。”
苏青衣说罢,站起身来,又将小道爷按回了桌子上。
小道爷一脸愁眉莫展的模样,看向陆修诚,仿佛在说,我也没有办法。
但陆修诚似乎早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但他有一件事这一路来他都没有想明白,他不禁发问道。
“你不仅向皇城传去了消息,你还以我皇兄的名义大张旗鼓的出现。这一路你也未曾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踪。”
“估计这会儿,王朝的人早已经循着你留下的痕迹找过来了。”
“难道,你的倚仗……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