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溟背着长剑站在一块浮石上,浮石在水面上快速朝前滑去,每到一个光点,都能看见光点下方的画面,有的地方是大漠,有的是街道,行人与牲畜不时出现。
萧珵打量着空间内部,顶上漆黑一片,脚下是水面,空间广阔无垠,前方光点闪烁,像极了大漠的星空。
他蹲下身在水中洗了洗手,水冰凉刺骨,寒意从指尖传遍全身。他裹紧长袍说:“慕容城主,门内景象令我惊叹不已,只是不知这是你的异赋还是?”
他从未听过这种术法,海外的空间术法是直接传送到目的地,而他们眼下却是在一个神秘的水域上行进。这道门里不仅空间广阔,还能窥见下方城池,每过一个光点离天宫就越近,他已经认出了天宫外的城墙。
慕容溟静默良久说:“术法,族中秘术。”
萧珵不再说话,幽暗的水光倒映着他修长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慕容溟停了下来,她指着脚下光点说:“到了,下去吧。”
萧珵看见两人正位于天宫上方,天宫里有侍女走动。
两人面前出现了一道门,慕容溟率先走了出去,萧珵也跨出了门。
“嗯?”萧珵连忙抛出长剑,他稳稳地站在剑上御剑朝天宫里飞去。
慕容溟早已落地,行云流水地将黑剑背到背上,大步朝正殿走了过去。
萧珵落在她身后,看着她飞舞的红衣戏谑地说:“慕容城主好身法,在下佩服!”
他出了门才发现一脚踏空,急忙御剑,而慕容溟却稳稳地落进了天宫里。分明是有意为之,幸亏他反应机敏,否则从高空落下,岂不贻笑大方?
他摇着羽扇向侍女们示意,侍女们羞红了脸蛋,纷纷扯着头纱避开去。
慕容溟站在玉阶上看着他冷冷地说:“天主已等候多时,还望萧城主快些。”
萧珵飞身上了玉阶,正殿里已有侍臣迎了过来。
“恭迎两位城主回殿,天主大人请两位入座。”侍臣哈桑恭敬地行礼,引两人进殿。
厚重的殿门被拉开,殿里到处镶着明珠,大殿正中长长的玉桌上燃着红烛,浓郁的乳香味飘散在空气里。
天主坐在最上首的宝座上,满头褐色卷发用一根金线扎在脑后,指间戴着几只戒指,身上套着白金色褂子,松松垮垮地露出了茂密的胸毛。他正把玩着手里镶满各色宝石的匕首,看见走进来的两人大喊说:“终于来了,你们可知本主等了多久!”
萧珵含笑着走到他跟前行礼说:“天主大人息怒,进宫路途遥远,偶遇风沙耽搁了些时日,臣下罪该万死。”
慕容溟眉头跳了跳,死死地盯着萧珵。
“听闻萧城主由慕容城主亲自前去接应,以二位本事应早就到了天宫,今日才到未免……”
一身黑色长袍的黄城城主状似疑惑地说,眼睛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萧珵恍若未闻,依旧云淡风轻地半跪在天主面前,嘴里说着要天主责罚,手上却剥好了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到天主面前的玉碟上。
天主大笑着将他扶起说:“我已听周肃说了,你从境外给我带回了好消息,不知是何消息?”
萧珵就势坐在了天主左下方的玉椅上,捧起酒碗说:“天主大人,这消息真假难辨,不如晚间我到您寝宫给您细说。”
天主会心一笑,拍了拍桌子说:“既然人都到齐了,周肃,你来把情形说给大家听听。”
周肃坐在天主右下方,听到天主吩咐连忙行礼说:“是,天主大人。”
周肃拣着重点将黑城被袭一事说了一遍。黑城主遇袭第三日他才赶到,天魔留下的痕迹已经淡了许多,城民依旧人心惶惶。他暗访了不少城民,对天魔一事有了一些猜测。
几位城主闻言抬起了头,坐在最下方的青城城主好奇地问:“周城主有何猜测?”
周肃看了一眼天主,见他点头,才沉声说:“有人见到了天魔的真面目!”
此话一出,殿中鸦雀无声。几位城主面面相觑,他说天魔的真面目?
天主使了个眼神,侍臣侍女们疾步往殿外退去,殿门被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天主看着周肃一字一句地问:“真面目是什么?”
城主们屏住了呼吸,紧紧望着周肃。
“是一个年轻男子,眉目俊朗,只是浑身怨气,在城中胡乱冲撞,似乎心智尚未稳定。”
凶魔能修炼人形?城主们开始窃窃私语。
周肃脸色沉重,他对天魔也是一无所知,古书上关于十大凶魔的记载甚少。
天主拍了拍手,几人抬头向他看去。他望着几人说:“倘若城民所言不假,天魔应是刚修炼成人形,还无法控制魔力,此时是斩除它最好的时机。”
“天主大人所言极是,只是天魔狡诈,行踪难以追踪。更何况……”
青城城主欲言又止,她用手肘碰了一下沉默的慕容溟说:“慕容,你觉得呢?”
慕容溟似乎吓了一跳,将酒碗碰翻了。她沉着脸说:“不错,天魔即便神智不清,也是凶魔之首,我等凡人奈何不得。”
天主看着争论的几人大笑起来,靠倒在身后的宝座上。大殿里吵成一片。
“砰砰!”殿门外传来扣门声。
天主大声问:“何事?”
“启禀天主大人,神女大人求见。”
“宣。”
殿门被打开,一顶高大的轻纱软轿由两名神使抬进了殿。
紫纱飞舞,隐约可看见里面斜躺着的女子。女子蒙着面纱,丰挺的上身只堪堪覆着紫色细纱,裸露着雪白的脖颈和肚脐,下身罩着轻薄的白纱,脚上戴着一串精美的金铃。
软轿停在了天主身旁,天主笑着说:“神女怎么过来了?本主还说派人去请你呢。”
神女坐直了身,在轿中低头行礼说:“今日我在殿中卜算,算出天主有请,故动身前来。”
天主微顿,他敲着酒碗说:“那你可算出了我为何要请你过来?”
神女声音低柔地说:“天主可是为天魔一事烦恼?”
天主正色说:“不错,天魔一事非我天空城私事,应当交由仙尊处理。只是,若海外有人闻此消息私闯天空城又当如何处理?”
神女不急不缓地说:“天主过虑了,天魔魔力深厚,只有仙尊出手才能封印它。普通仙者奈何不了它,挑衅只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海外仙者虽然狂妄,也知道衡量自己的本领,不会徒然惹一身骚。”
天主沉思了一会,决定向崇丘仙尊求助,毕竟三大仙山中实力最强的就是崇丘仙山。
晚宴十分丰盛,几位城主相谈甚欢,酒酣饭足,天主拍了拍手,一排身姿柔媚的胡姬抱着琵琶走了上来,在殿前空地上肆意挥舞着肢体。
明珠的光芒有如白日,萧珵喝得有几分醉,眼神迷蒙地盯着胡姬。他恍惚记起长公主初入大雍皇宫那晚,她在水殿中起舞,云袖几可蔽月,灯火黯然失色。
他挣扎着起身朝胡姬走去,胡姬神色惊恐,纷纷躲避。
萧珵说了声无趣,摇晃着身子朝殿外走去。
“天主大人,萧城主殿前失仪,请天主责罚。”
黄城城主趁机进言。他与萧珵因两城边境贸易结怨,只要逮住机会他就向天主告状。
天主儒雅的脸上挂着笑容说:“酒酣之时难以自控也是人之常情,说起来萧珵年已二十,听说府中尚无美妾,本主今日便送他一份大礼。哈桑,你去挑几名干净的美艳胡姬,梳洗好送到萧城主房中。”
哈桑领命退了下去。
萧珵摇晃着走到了天宫中属于他的寝殿,此时月正中天,明月悬挂在他头上。院中一片安谧,他坐在石阶上望着明月不语,任夜风缓着酒意。
在雍京时喝了半夜不醉,回天空城竟是一壶就倒,莫非这里的酒更醉人?
他摇了摇头就要起身,身旁传来一声清脆的金铃声,他转头朝殿旁的立柱望去。
一个蒙着面纱的丰盈女子赤着脚朝他走来,她身上的紫纱被风吹开,模样像极了壁画里的妖精。
萧珵酒登时醒了一半,他看了一眼院外说:“神女?你过来做什么?”
神女娇媚的笑声低低响起,她走到他跟前取下了面纱,露出了一张妩媚的笑脸。她低声说:“萧郎,你今夜无故醉了。”
她用手攀住了萧珵的脖子,身子慢慢挂了上去,凑在他耳旁说:“萧郎,天主见你醉了,为你赐下四名美艳胡姬……”
她顿了顿,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不为所动,又吃吃地笑着说:“我怜萧郎不胜酒力,无法招待,让人把她们带到神女殿了。又怕萧郎恼怒,特来请罪。”
神女朝着萧珵的脖子吹气,挑逗地把玩着他的长辫,旋即伸手往他胸口摸去,被他一把抓住。
萧珵冷着脸说:“神女大人,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礼数,还请大人回殿,萧珵恭送大人回殿。”
萧珵将她的手扳开,退后一步做了个恭请的手势。
神女笑得花枝乱颤,他越是如此她越是想要他,她就不信见了她的美貌有人能推开她,他不过是定力强罢了。
不急,徐徐图之,她要他跪在她脚下摇尾乞怜。
神女妖娆地朝院门走去,她的声音传进他耳中:“萧郎,何苦为了无情无义之人自伤,我在神女殿随时恭候你到来。”
萧珵浑身一颤,她卜算出什么了?他明明抹去了自己在她法球中的印迹,她应是算不出他的行踪的。
萧珵黑着脸朝内殿走去,刚一进门房门便自动关上了,他抬头便看到一身白色祭服的母亲西娡。
西娡示意他坐下,轻声问:“阿珵,你脸色很差,神女跟你说什么了吗?”
萧珵摇摇头,直直地倒在了玉床上,冰凉的触感让他有些惊惧。
西娡走上前替他盖上薄被说:“天空城白日炎热,晚上微凉,盖好被子。”
萧珵没有说话,轻轻闭上了眼。
西娡欲言又止,终是开口说:“阿珵,血玉你可有送出?”
萧珵迷迷糊糊地说:“嗯……”
“送给了哪家姑娘?可有她的画像?”西娡忍不住高兴。
萧珵把头埋进薄被,声音透过被子传来:“母亲,改日……我带她到你面前来。”
西娡泪光微闪,又仔细叮嘱他了许多,见他似乎睡着了,才推门走了出去。
萧珵慢慢抬起了头,望着空寂的房间苦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