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移到了,地下一楼的一间房间内。
这幢大楼废弃已久,外面荒芜人烟,单开车回去就要三个小时,谢幽的伤势不允许长途跋涉,更不提途中可能会遇到的,行人、交警,被发现的高风险。
谢幽来之前,为了不激怒卢爷,身边就只带了宋杳。
“你先躺在这,我帮你处理伤口,不然感染后会更危险。”
“去找你前,我已经按照你教的,放了信号弹,蒋山他们看见后,最迟到晚上前,就会来接我们。”
蒋山是女二蒋嘉嘉的亲哥,谢幽最信任的手下。
大楼内信号被屏蔽,想求救,便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
宋杳翻找着来时背在身上的包,从里面掏出了,最基础的手术用具和白手套。
她抬眼,盯着谢幽的脸认真说道。
谢幽因失血太多,面色有些苍白,显得眉宇间罩着层阴郁,他挑眉:“会取子弹?”
“没取过。”宋杳正一个个地给用具消毒,“但我可以试试。”
“呵。”谢幽低笑了下。
他想说,“宋杳你拿我做医学实验?”或“很荣幸为医大高材生提供练手机会”,之类的话。
但又统统咽了回去。
谢幽眉头舒展,道:“宋杳,我相信你。”
这是宋杳从学医以来,第一次在这么简陋的环境下,以极其简陋的工具,直面伤口。
她拿刀的手很稳,深呼吸着平复紧张心境,额前冒出细细的冷汗。
当用镊子将嵌入皮肉的子弹,取出的那刻,她才敢重重松了口气。
“好了。谢幽,你不会有事了。”她缝合好伤口,摘下手套,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谢幽的脸。
没有麻药,谢幽几乎是硬生生忍完了全程,双目赤红着,眉宇紧皱,牙齿咬出的手臂上,血淋淋一个深印,青筋暴起。
谢幽突然伸手,握住了宋杳的手腕。
宋杳愣了愣。
她看见,他很轻却难得柔和地,笑了下:
“你是第一个,看到我这么脆弱的人。”
—
在谢幽的讲述中,那个开枪伤他的“卢爷”,是他的养父。
谢幽屈于他手下,受他命令办事,却不甘于。因而,逐渐在私下构建起自己的势力。
这次前来,便是受卢爷的召唤。
“废物东西!”卢爷在见到他时,第一句就破口而骂。
谢幽以为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密谋,想先下手灭口,其实在身上藏了枪,只身进入,预备随时反杀。
但对话中逐渐发觉,卢爷对他的势力一无所知,仅仅是为前段时间交于他手上,某买卖的失败而恼怒,借此惩罚。
所以当卢爷避开要害,朝他开枪示威时,谢幽并没有反抗。
甚至大有任由对方的意图。
宋杳的出现,在某种意义上,确保了他的性命,改变了折磨时间的长短。
许是生死线前,已轻走过一遍的缘故,谢幽微喘着气,难得的产生了种倾诉欲。
显然,宋杳已然被他划为可以信任的行列。
谢幽眸光晦暗,有什么即将倾泻:“你会背叛我吗?”
宋杳回答:“不会。”
倏忽发力,以揉进骨血的力度,攥紧她的手腕,“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谢幽的杀伐显现:
“离那个老头子的死期,不远了。”
—
“咔——”
剧情需要,临时做手术呆的房间,布景是半密闭空间。
打板声响起。
沈临从床上坐了起来。
缓缓松开,握住秦笙手腕的手。
因为刚刚入戏,情绪激动的需要,他的体温升高,温热气息跟着空气一起流动,手指在她皮肤上搭过的地方,仍隐约发烫。
秦笙坐在床边的板凳上,紧绷的情绪放松,她抬起手,把眼睛挡住,再松开,恢复了正常神情。
他们这块的布景没动。
不远处,传来道具组推拉物件的声音,正在为下一幕做准备。
导演叫演员先原地休息一会,过会儿接下一场。
一个病床上下,不大的空间范围离相当安静。
今天的天气本就闷热,T市正在下雨,刚刚拍摄中途下得最大,现在外面的雨声,倒小了下来。
昨天前天以及大前天,都有大夜戏,耗费很多精力,因而不受控地,秦笙产生了些困意。
整个房间唯一的窗户那边,昏沉光线,影影约约地泛出一点折射——
她趴在床边,好看的脸上表情极淡,显出种疏离而安静的气质。
长长眼睫颤动了两下,半阖起来,闭目养神。
沈临接过助理递来的水,喝了口,转头就见到女主角在泰然自若地打瞌睡,挑了挑眉。
但他没出声,就这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秦笙原本半把脑袋埋在臂弯间,睡着睡着,头偏侧了些,露出整张脸来。
沈临这才看见,她皙白手腕处沾着块凝固的“血迹”,许是抬手时,又不小心蹭到了脸颊上。
艳丽浓稠的,在眼角下方一点,不细看不易发觉,假血浆被氧化后更贴合皮肤,像天生的朱砂痣。
沈临看着看着,突然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摸了上去。
他指尖正巧点在那颗“朱砂痣”中央,轻轻摩挲了下,发现已经干了,抹不掉。
秦笙对触碰很敏感,几乎是同时就有所反应,睁开了眼,浅瞳尚蒙着层雾气,她下意识地移开点,看清是谁后,眨了眨眼:
“要拍了吗?”
“没。”沈临摇头,弯腰去够地下书包里的湿纸巾,修长的手指很快撕开包装,他抽了张出来,“他们布景出了点问题,还要好一会儿。”
秦笙刚睡醒,起床气高发时期,带着点慵散性质的质问,她掀起眼皮:
“沈临,没事做就把刚睡着的人叫醒,容易下地狱。”
沈临顿了两秒,反应过来这是在骂自己“可以去死”的委婉用语,有种恍惚回到高中时,秦笙冷眼看他,叫他“滚”的初遇。
他忍了忍,没忍住,“哈哈”笑出声,眼尾扬着,“抱歉,学姐。”
笑得莫名其妙,叫秦笙不明所以。
她接过沈临递来的湿巾,对方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下,“这里,血浆沾上去了。”
沈临:“学姐,可以允许我帮你擦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