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缘始缘终?大仇得报
大年夜当晚，轩清暄陪着我一同走在宫里，我兴致满满，毫无睡意，竟也是难得拉起轩清暄的胳膊撒娇的说道：“陪我去御花园赏雪去好不好？”
轩清暄怕我身子受不住，可是架不住我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他把我揽入怀里，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好，不过不许太久，夜里寒气重，你身子怕是受不住的……”
我欢快的点了点头，我拖着轩清暄来到御花园，其实御花园里的一切我都不是很喜欢，这里的亭台楼阁，这里的花草没有一处不彰显出皇室的奢靡，而这一切恰恰是我不喜欢的，可是如今偌大的皇宫里，怕是也只有这里是我想陪着轩清暄再走一走的地方了。
轩清暄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觉得我很熟悉却透露出一股子的陌生，说不出来，他觉得一切是恢复正常了，可是心里却有一丝的发毛，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我兴起，从地上用手团起一个雪球冲着轩清暄就扔了过去：“哈哈……”
轩清暄躲闪不及，被我打了个正着，被击中的地方落满了雪，轩清暄无奈的看了我一眼：“你啊，都多大了，还这么调皮！”伸出手冲我召了召，我跑过去。
“怎么了？嫌我幼稚了？”
轩清暄用手抱住我有些发凉的手：“你啊，年纪也不小了，什么事情也别太任性了，知道吗？”
轩清暄的话好像是再说我，可是我又觉得有另外一层意思：“你怎么了？好端端的说起这个来了，我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轩清暄语重心长的说：“我知道，可是毕竟往后这宫里人多了，我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护得住你啊……”
轩清暄的话一说完，就明显感觉到我的手指一僵，我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去了，虽然我进来足不出户，可是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早有耳闻，前朝不知道有多少人希望他再次选秀，只是我没想到轩清暄竟然会先来教育我。
“我从来都不需要你的保护……”我把手抽走，冷冷的说。
轩清暄早就知道我会是这个样子，放下手，正色的看着我说：“我知道，你我之间有跨越不了的一道鸿沟，罢了，今天难得你开心，是我不好，不该和你说这些的，天色也深了，走吧，该回去休息了……”
我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别扭，可是轩清暄软软的态度却让我没有办法对他再说什么冷言冷语，我只好顺从的让他揽着一同回到了凤瑰宫里。
大年夜的雪静静的下着，一夜帐暖，谁都不知道外面的雪竟也深了……
还未破五，轩清暄就下旨，二月初六礼亲王迎娶侧妃，这消息一出，后宫里就热闹起来了。
慕容念双知道了一早便进宫，带来了不少绫罗绸缎：“你看看，这些都是我挑的，落梅，你也来看看，看看喜欢什么花色的……”
落梅有些忸怩：“少夫人，不用的，奴婢用不到这些的……”
这一听完了，我就伸手轻轻打了她一下：“你啊，我说了多少遍了，什么奴婢奴婢的，你现在是礼亲王的侧妃，身份不一样了。”
慕容念双也是这个意思：“是啊，这些绸缎还有不少是礼亲王亲自准备好送来的，说是上官家是你的娘家，让帮忙挑选一些你喜欢的，落梅，如今你身份不一样了，穿着打扮也应该不同才是。”
落梅乖顺的点了点头：“那我一切都听少夫人和娘娘的安排。”
挑选了一下午，又是首饰，又是喜服的，晚上用完膳，我就又拿起礼单仔仔细细的核查一遍，看有什么错漏没有。
冰竹也在一旁帮忙审查着：“娘娘您看，这个，还有这个还要不要再添上一对……”
我侧头看了一眼，用手一指：“还有这个也再添上一对，对了，我还记得去年皇上赏了一对和田玉镯，我记得礼亲王还有一个侍妾是吧？”
冰竹仰着小脸点了点头：“是，比王爷还要年长上两三岁呢，不过听说人倒还是温和的。”
我合上手里的礼单，略带忧虑的说：“日久见人心，落梅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怕是即便是受了委屈也是往肚子里咽的，不过还好，礼亲王不是那种会让落梅受委屈的人。”
冰竹同意的点了点头：“就是啊，娘娘您就放心好了，再者说了，即便是受了委屈，还有娘娘您给她做主呢！”
我的神色变得有一些伤感，可是很快我还是笑嘻嘻的捧起礼单和冰竹商讨起来。
落梅自从下旨那天便搬到东殿住了下来，我还挑了两个伶俐的宫女伺候她，慕容念双也从族里选了一个年长的嬷嬷还有两个贴身丫鬟，过些日子便进宫。
“王妃好像不太开心呢？”两个小宫女看着落梅有些神伤的脸，在一旁嘀咕。
“谁说不是呢，不过要说这得多好的福气啊，才能从丫鬟成了王妃啊？”
这些话正巧落在准备进门的秋澜姑姑的耳朵里，秋澜姑姑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一推门进去，吓了两个宫女一跳。
“姑姑……”
而秋澜姑姑像是没有看见她们两个一样，径直走过去福了福身子：“王妃，皇后娘娘请您去正殿一趟……”
落梅被秋澜姑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赶紧起来要扶起她：“姑姑，您这是做什么啊？”
秋澜姑姑却退了一步恭敬的说：“如今您贵为王妃，奴婢们理应懂得尊卑有序……”
落梅到底是个玲珑剔透之人，看着秋澜姑姑反常的做法，再看看后面两个低着头的小丫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略微抬手：“好，我知道了，这就随姑姑过去……”
落梅如今早就换上了一声碧落色的宫装，再朴实无华的姑娘，经过打扮也是眼前一亮的，走到两个小宫女面前的时候落梅站定说道：“我不喜欢嘴碎的人，娘娘也不喜欢，你们若是管不好自己的嘴巴，不用随我嫁入王府，也不用在宫里侍候娘娘，你们明白了吗？”
两个小宫女毕恭毕敬的说：“奴婢明白了，奴婢谨遵王妃教诲……”
落梅随着秋澜姑姑出了门，落梅拉住秋澜姑姑的手，十分感激的说道：“谢谢姑姑替我想着……”
秋澜姑姑拍拍她的手背：“傻丫头，我年纪大，在宫里什么没有见过，什么没有听过啊？虽然王府不如宫里尔虞我诈，可是姑娘还是要当心才是，对下人也不能太过宽厚。”
落梅鼻头有一些酸，秋澜姑姑的年纪大抵就像她们的母亲一般，让她找到当年上官夫人的感觉：“多谢姑姑关怀，我都记下了，等我嫁出去，娘娘那边，还请姑姑多多照顾才是，娘娘从小就认死理，和皇上之间怕是免不了要摩擦，我不在了，还请姑姑多劝着娘娘点……”
秋澜姑姑也是有一些伤感，用手抚了抚落梅的头发：“你放心吧，娘娘这里一切有我呢，你去瞧瞧怜雨吧，刚才是怜雨找你，娘娘已经计划明天就借着送部分礼单的机会把怜雨送出宫去，她想见见你……”
落梅点了点头，走到了偏殿，深吸一口气才推开了门。
“你来了……”怜雨的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
落梅一步步走到床前，坐在床边上点了点头。
怜雨看着她身上的华服，裂开嘴笑了：“原先没觉得你美，这么一打扮还真是漂亮，要说这礼亲王也真是好福气了……”
落梅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眶有些红，她别过头去不再敢看怜雨。
“瞧你，怎么如今这么爱哭啊？”怜雨拉过落梅的手握在手心里。
落梅使劲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你，明天就该走了吧？”
怜雨“嗯”了一声。
“想好以后要怎么办了吗？”
怜雨不由的失笑：“我能怎么办，已经错了，还能怎么办……”
落梅不免出声责怪她：“错了就要改，把司马哲那些事情交代清楚了，我相信皇上不会为难你的，还有司马哲已经落网了，不日就要被提审了，你还能替他瞒些什么？”
怜雨听到这话，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的说：“你说什么？司马哲下狱了？”
落梅知道这件事早就该让她知道，所以实话实说道：“嗯，是柳相抓获的，为此柳相一党在朝堂上颇为风光，还差点借着这件事情为难娘娘呢，所以，现在你不要再让娘娘难做了……”
怜雨眼睛里的光芒熄灭了，她心里的希望也熄灭了，她以为可以保护的了那个她最爱的男人，可是到头来还是徒劳，她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卷薄纸递给落梅：“我能说的都在这里面，祁国二皇子安排的人，边关的，皇宫里的，我知道的都在这里面了”说完这话，怜雨从拿出一个匣子递过去：“我明天就要出宫了，怕是这一出去，你我这辈子恐难再见，这个是我一点心意……”
落梅把匣子打开，一只精巧的簪子出现在眼前，落梅看着她笑起来：“这可是你最喜欢的那只簪子了，我还记得是当年你生辰，老夫人送给你的呢……”
怜雨回想起往事心里也是止不住的思念：“是啊，这不是你要嫁人了吗，我就忍痛割爱了。”说着说着，怜雨握住落梅的手饱含感情的说道：“落梅，你一定要幸福……”
落梅的眼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一定会幸福……
第二天，怜雨就随着出了宫，她远远的向正殿的方向望了一眼，跪下，深深的叩了个头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站在屋内，透过窗户纸看着她，一旁的冰竹早就红了眼眶，而我的心又怎么会不痛呢？一面恨着，一面却也心疼，因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当天落梅就将怜雨的手书呈了上去，轩清暄甚至都不愿意去见司马哲一面，他让人将司马哲仔细的关押起来。
当天夜里，我胃口欠佳，只是略微的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落梅如今因着身份不同，便和我同桌一起用餐，见我胃口不好，夹了一些清口的菜放到我碟子中。
“娘娘多少还是用一些……”
我浅尝了两口便再也吃不下了：“没什么胃口，你多用一些吧，我特意让小厨房做的鱼汤，你多喝一些，下个月就是正日子了，得好好补补气色才行。”
落梅含笑的点了点头：“没那么娇贵。”
我越过桌子握住落梅的手，又用另外一只手拉过冰竹的手，三只手叠加在一块：“你们四个，都是我的心头肉，如今冷夏和残木的事情也定下了，你也马上要成亲了，怜雨，我想御风都会安排好的，至于冰竹，是我唯一放不下的，落梅你答应我，若是我做了选择，冰竹便跟着你了……”
落梅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双手紧紧握住我：“小姐，您别这么说……”
冰竹哭红的眼睛跪在地上，一头埋进我的怀里：“不，奴婢一辈子都跟着小姐，哪都不去……”
我吸了吸鼻子：“傻丫头，你怎么能一辈子都跟着我呢？你不嫁人了？”
冰竹紧紧的抱着我使劲摇头：“不嫁了，奴婢谁都不跟，就跟着小姐，一辈子……”
我用手抚摸着她的发丝：“好了好了，又不是让你干别的去，瞧你着哭得，我只是希望落梅能答应我，将来给你指一门厉害的婆家，好好管管你！”
落梅用手帕擦干泪水，无比执着的告诉我：“小姐，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冰竹……”
我仿佛没有什么心事了，最后的一件心事，好像在今天晚上也会达成。
我合衣躺下不过一会，我就感觉到有人来了，我知道他会来，至少今天一定会来。
“来了……”我起身撩开帷帐，轩清暄一身黑衣站在中央。
轩清暄将手里的披风帮我穿上，小心的系好扣子：“准备好了吗？”
我坚定的点了点头：“走吧……”
不一会，轩清暄握着我的手一同来到地牢这里，司马哲是秘密被转移到这里的，随风的手很快，没给柳相留下任何把柄，而轩清暄也打算正月一过，开朝之日挫挫柳家的威风。
“人就在里面，你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轩清暄送我到地牢的入口便停下了。
我看向他，突然觉得他和当年没有什么分别，还是当年那个一下子闯入我心扉的少年，我淡然一笑，提起衣裙走进这座地牢之中。
人都已经退去，我径直走到里间，那是曾经关押怜雨的地方，如今却关着司马哲。
司马哲背对着我，没有意识到来的人是我，还以为是轩清暄：“你想知道的不都已经知道了吗？要杀要剐就直截了当的来吧……”
曾经我以为我会很恨很恨这个人，会迫不及待的将匕首推进他的胸膛，就像是当初他一剑刺穿母亲心脏那般，可是真正见到他，我却停了下来，我突然想起年少的时候，司马哲虽为三大家族的人，可是从小家教严苛，一向和我们不经常一起疯玩，即便是有一两次一同疯闹，他也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们，不说话，让我们常常忘记他的存在，就如同忘记司马家的存在一般。
“小时候，我总是觉得你不爱和我们玩闹，是因为你是我们中最大的那个，不喜欢我们这些弟弟妹妹闹来闹去，后来却发现，你不是不喜欢，而是你的目光不在这里罢了。”我静静的说着，看着司马哲渐渐僵硬的后背，可是他始终都不敢回过头来看我，我想他是不敢吧？
“其实，司马伯伯早就知道你想入朝为官，可是三大家族的祖训你是知道的，三大家族不可入朝为官，若不是轩清暄，怕是我哥他们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吧，三大家族也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看似更加的繁茂，却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司马哲，如今这一切，都还在你的计划内吗？三大家族也好，祁国也好，我也好，还有你那未出生的孩子也好……”
“你，你说什么……”司马哲听到这里，突然转过身扑到柱子边上，惊恐的看着我。
而我，走近了两步，用最冷漠的声音告诉他：“怜雨为了你，为了不供出你，受了酷刑，她和你的孩子，没了……”
司马哲的心或许是石头做的，可是没有一个父亲会听到自己的孩子离世而不伤感的，或许这一生司马哲对怜雨都未曾有过什么真情，有过的可能都只是无休止进的利用，可是那终究是他的孩子……
司马的手渐渐滑落，头低垂下去不再看着我，嘴里呢喃着：“她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傻……”
我把怀里早就准备好的瓷瓶放在地上，放在司马哲触手可及的地方：“终究，你还是司马伯父的儿子，终究你我之间还是有着血海深仇，你不知道，这个血海深仇，不只有我母亲的，还有我儿子的，司马哲，你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好过，因为你身上背负着罪孽罪无可恕……”我转身离开，心里有一种说出来的滋味，我仿佛放下了所有的事务，却一点也不轻松……
就在我快离开的时候，司马哲突然喊住我：“以菱……”
我站定：“请你帮我告诉怜雨，这辈子，是我辜负了她，下辈子，愿我和她从未认识……”
我抬起脚离开了，这个男人到死都不会怜惜那个为他倾付一生的女子，即便是下一世，他都不会为她付出一点的爱，原来这个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便是爱情，因为它最无可奈何，也最耐人寻味……
走出地牢，看见站在月光下的轩清暄，他就是我这一生的无可奈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