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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帮帮，四更梆子敲响了，两个巡夜的驿卒睡眼惺忪的转了一圈，正要回去睡觉。
年轻的驿卒忽然一指册库方向：“哎，册库里有亮光？”
身旁年纪大的是胥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声音含糊的说：“半夜了，谁会在……”
年轻的驿卒一拉同伴的胳膊，惊恐的说：“你看啊，我看清了，是有亮光，没错，哎呀，别是有贼吧。”
年纪大的也看清了亮光，此时他睡意全无，已经会过味来：“你咋不早说，就是他娘的有贼，还犹豫个啥，喊人啊。”
“来人啊。”年长胥吏大声喊道，同时他想起了自己手里还拿着铜锣，赶紧当当当的敲起了铜锣。
“救命啊……”年轻的驿卒还没经过遭贼，不免慌了神，胡乱喊道。
年长的皂吏挥起敲锣的小木锤，照着同伴后脑勺猛砸了下去，这一下十分清脆，硬是敲出了不小的声音。
“哎呦，你打我干啥？”年轻的驿卒下意识的跳到一旁，捂着脑袋喊道。
年长的皂吏破口大骂：“你娘的，那是个贼，又不是强盗，你喊救命顶个毬用，你个孬种，他又没来要你的命。”
年轻的驿卒摸着脑后的大包，委屈的几乎
哭出来，他只是个临时驿卒，不敢跟皂吏顶撞，生怕得罪人丢了差事，只得忍着，见年长皂吏还要轮捶打，赶忙后退半步躲开，同时哭鸡尿汤的喊道：“有……贼……有贼啊。”
就这样，一个驿卒带着哭腔喊，旁边的皂吏挥舞着小锤，一边敲锣一边威胁同伴大点声喊，两个值夜的人此起彼伏喊了起来，就像比赛谁的嗓门高一样大声喊。
都亭驿值夜的人并不多，很快五个值夜的人便聚齐了，但五个人就像接受长官检阅的一样，齐刷刷的站成一排，却没人敢上前一步，你看我，我看你。
拿着铜锣的年长胥吏说道：“小黑子，你过去看看。”
“你咋不过去？”被叫做小黑子的驿卒歪着脖子的不服气的顶了回去。
“你不是吃的多吗？你过去。”年长胥吏一瞪眼，显然对小黑子敢顶撞自己十分不满。
那小黑子不乐意了：“凭什么我吃的多就是我去？哎，你是说我是饭桶了？咱俩谁吃的多，你吃的也不少，这他娘的跟吃的多少有啥关系。”
年长胥吏见支使不动小黑子，又转头看向刚刚被自己重锤敲打过的年轻驿卒：“小六子，你去。”他一边说一边还有意无意的挥了下木锤，像是在威胁。
那小六子摸了摸后脑勺，那里的大包非常疼，小六子下意识的往外侧跨开一步，对着册库的方向大喊：“里面的贼听着，你已经被包圆了，啊，不
是，是被包围了，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抵抗是没用的，抵抗只会让我们更兴奋，包圆，啊不是，是包围的更紧。”
年长胥吏大骂：“草你娘的，滚蛋，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不明白，真他娘的是个废物，一个个没用的东西，吃饭的时候比谁都能吃，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个个都是窝囊废。”他表面是对着小六子骂，但眼睛却时不时瞟向顶撞他的小黑子，夹枪带棒的骂了半天。
那小黑子听出胥吏是指着秃子骂和尚，这也不是个不吃瘪的主，张嘴也骂：“你他娘的，骂谁窝囊废呢，你行你上啊。”
胥吏大骂：“都他妈不敢上，都别干了。”骂完才转头看向册库，大喊：“那小毛贼，你快出来，你再不出来，我们就要进去了，你现在出来，我们还能跟长官申请，算你主动投诚，你再不出来……”
他话没说完，就见册库的门突然开了，他下意识的闭上嘴，后撤一步躲到旁边同伴的身后，只见一个人影从册库跑了出来，那人跑步的姿势有些奇怪，很不协调、很笨拙，众人细看，才发现他怀里似乎还抱着东西，跑了几步，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了，但那黑影并没有俯身去捡掉落的东西，几下就翻屋跃脊跳出了院墙。
黑影离开院墙后，五个人互相看了看，他们心思不一，有的怕黑影再回来捡东西，有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有的想让别
人上去看，在拉锯了几个回合后，五个人终于达成了一致，一起上。
五个人互相盯着对方，慢慢的向前，你迈一步，我才迈一步，你不往前走，我也停下脚步，所以短短的十多步的距离，几个人走了几十个呼吸。到了刚才黑影掉落东西的地方，几人一齐低头，胥吏示意小六子捡起来，小六子听话的捡起，众人借着月光一看，分明是两份公文，几个人恍然大悟，刚才那黑影应该是抱着一摞公文簿册跑了，拿铜锣的胥吏叫了声不好，旁边的几个皂吏都扯脖子高喊：“有贼啊，有贼偷公文啦……”
这几个人此时放开了胆子，嗓门全开，夜里又静，声音顿时传出几里之外，拿铜锣的老吏冲到门口，打开门，一边喊一边卖力的敲铜锣：“快来抓贼呀，有贼呀。”
几个人大声喊了一阵，武候铺里的武候和巡夜的官兵先后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
“有贼，偷了公文跑了。”
“几个贼？”
“一个。”
“往哪跑了？”
“那边。”
“不对，是那边。”
“好像是那边。”
“放你娘的屁，我看的真切，就是那边。”
几个人扯了一会皮，给官兵指了三个方向，南北东，除了确定没往西跑，五个人三种说法各不相让，各说各的话，各有各的理，带队的郎将一边分派人手去追，一边骂骂咧咧的大骂驿卒无能，抓不住贼不说，连贼到底往哪个方向跑了
也说不清楚。
卯正时牌，都亭驿没有像往常一样点卯，一个九品官员站在册库的门口，手中拿着昨晚在这里掉落的两本簿册，他脸色发白，嘴唇铁青，两只眼睛却是红的，一张脸上汇聚了三种颜色，活似角抵戏里的白老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