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浅羽的眼眶湿润了,她又扯了扯夜云舒的衣角。苏玦是那么好的人,他不该死。
夜云舒摇摇头,“我们,也许确实不是楚明狂的对手,两个时辰,够他杀死我们所有人了,而以我们的速度,甚至没有机会逃跑。”
眼看着浅羽眼中的光逐渐熄灭,夜云舒忽然有些伤感,为什么这丫头明明已经几经生死,却还是见不得好人有坏的结局呢?
这丫头应该和他一样,同苏玦没有熟到可以两肋插刀的地步才对,可他从这丫头眼中看到了伤心,与这丫头看他受伤时眼里一样的伤心。
当初肃离在诗会上炸伤他用的便是伏火结界,这种结界能把灵力无限压缩,所以一经释放,灵力几乎能提升一个等阶。
苏玦手中拿着那么大的伏火结界,明明,足够杀死楚明狂了。
明明让苏玦动手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可是……
夜云舒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迟月是为了救命之恩,逸天行是为了兄弟义气,而某丫头……只是不想看良善之人难过吧?
“苏玦,当初在诗会上,你见过我提升灵力的秘术,如今我的灵力比初来桑灵时更强了,我们未必就会输,你把伏火结界放下,先出来。”
夜云舒到底还是加入了“不稳妥”三人组。
“不必了。”
苏玦温柔地抱着楚笑笑,不屑地看着怕他捏碎红玉启动结界的楚明狂。
他一只手牢牢握着红玉,另一只手终于有力气展开楚笑笑留给他的绢帕。
绢帕上绣着一块玉珏,玉珏上绣着一张笑脸。
笑笑的女红不太好,笑脸绣得歪歪扭扭的,可苏玦却笑出了眼泪。
玉珏旁还绣着一首词。
“总角见君不思君,只道紫衣落凡尘。且听君语,怒马鲜衣,看万里江山如画;月朗风柔,天地吾侪,引浩瀚星空作棋。
及笄思君不见君,唯望桑灵如君愿。怀安社稷,抚顺民心,盼朝野清风常在;无缘红烛,但愿君安,予此生至死不渝。”
苏玦努力地想露出一丝笑意,冰凉的泪却顺着眼角滑落。
他把那首词读了一遍又一遍,仿佛那是世上最瑰丽的珍宝。
“苏玦,你没必要在此刻寻死,你我皆是这庙堂之上执掌权柄之人,放下伏火结界,过了今日,桑灵的权柄依然是你我的。”
楚明狂有些慌了,他见过很多人的眼神,苏玦的眼神分明是抱着必死的意志。
可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活下去更重要的?其实周围的结界他未必不能打破,但这伏火结界被打破的一瞬间就会爆炸,他的毒术并不擅长防御,实在是没有把握在那一瞬间逃出去。
他也不敢硬抢,之前他的眼线见过那黑衣老者使用伏火结界,那红玉只需要轻轻一捏就会碎裂,他不敢赌。
“苏玦,只要你放下伏火结界,我就把禁军的控制权交还给你,别的也都好商量。”
苏玦缓缓抬头,他的眼神如同被打碎的水中月,破碎,高贵,又泛着涟漪,他用虚弱而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真不敢相信,时至今日你还觉得本王拼上性命是为了和你争权。”
浅羽见苏玦终于开口说话了,赶紧劝道:“苏玦,笑笑最想要的就是你能实现你的抱负,她一定不希望你死,她希望的是你能驱散桑灵的所有瘴气,希望的是你能让着天下海清河晏,你死了,这一切就都完了。”
还好刚才苏玦拿出绢帕的时候,浅羽暼见了一点儿词,此时只有从楚笑笑的角度,才能劝苏玦活下来吧?
苏玦眼神空洞地看了看浅羽,“她为了我的抱负战斗,我又何尝不是为了她的?她此生夙愿就是杀了这个欺母弑姐的凶手。”
苏玦抱起楚笑笑,轻轻吻了吻她白皙的脸。
“不能给他拿到解药的机会了,他功力深厚,而且研究了无数以命换命的邪术,若真逃离未必不能活下去,还是谢谢诸位陪玦走到现在了。”
苏玦紧紧握住楚笑笑的手,把她拥入怀中,“笑笑,从前你总说我们相处的时间太少,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我爱你,亦是至死不渝。”
一道裂纹出现在红玉本来光滑的表面上,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刺眼的红光透过缝隙倾泻而出。
“不——”楚明狂愤怒的声音被剧烈的爆炸式淹没。
被压缩到极致的灵力刹那间爆开,那温度如坠落的太阳般炽热,滔天气浪掀起一地微尘。
夜云舒制造了一面冰墙,包裹住所有人。
浅羽被震得几乎趴在地上,只觉得冰墙也挡不住那滔天的热浪,皮肤火辣辣地疼。
迟月赶紧跑过来抱住浅羽,如玉的手指轻轻抚摸浅羽的额头,白蒙蒙的冰气充斥整个冰墙之内,浅羽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振动不知持续了多久,等浅羽再抬头,发现地上的尘土都被振得飘扬起来,冰墙已经融化了大半,冰墙外的天空已经被满天尘埃染成了土黄色。
夜云舒气喘吁吁地收了结界,还好他们离得不算太近,即使这样还是耗空了他的灵力才勉强抵住爆炸。
寒冰渐渐消融,还好,刚才清平王府的人和北门守卫几乎都没来得及救援,大都站在更远的地方,所以伤亡不大。
周落强忍着伤势站起来,他身上到处都在流血,但他仿佛丝毫不在乎,一步一趔趄地走向爆炸的中心。
周落失了魂似的走着,废墟中心被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就连坑洞周边宰相府那紫琉璃做的地面都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连带着下方的白色大理石都被翻了出来,七零八落地混在一起,极其难走,但周落丝毫不在乎。
迟月刚想上前,夜云舒说道:“不用找了,什么都没了。”
浅羽展开精神领域,这才明白夜云舒的意思,那坑洞中不仅没有任何精神力反应,几乎是空无一物,恐怕连苏玦和楚笑笑的尸身都没留下。
“王爷——王爷——”
周落不死心地扒着尘土,伤口混着泥土,流出黑色的血,可他无论怎么翻都翻不到任何东西。
更多守卫挣扎着起来聚集过去,可都是徒劳。
“来这里!”一声惊喜的声音传来,一个守卫的手里正拉着一块布料。
周落急着起身,结果起得太急反而摔了个跟头,他狼狈地爬起来,一巴掌拍在那守卫的头上,骂道:“你是猪脑子吗?挖呀,你在这拽什么拽!伤到王爷我砍了你的脑袋!”
那守卫这才大梦初醒般开始挖旁边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