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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客从海上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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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北的天一直都是灰暗的,这里从不见太阳;周围荒无人烟,只有万里冰川岿然不动;耳畔除了狂风嘶吼,便是一片死寂。

漫天雪地之上,有一人影徒步前行。那人整个都裹在宽大厚实的斗篷之下,似乎焦急地在寻找着什么。许久之后......那人的目光定格在一座雪山脚下。

那山脚下耸立着的巨大冰柱异常显眼,放眼望去,冰柱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那人看到以后,像是被摄取了魂魄一般,不管不顾,连滚带爬地向那雪山脚下冲去。

不多时,高耸的冰柱已在那人跟前。

定睛看去,冰柱之上,是一个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那人的四肢都被冰制的镣铐束缚着,四条冰链牢牢地攀附在高耸的冰柱之上......

极北的严寒非常人所能够忍受,活人压根不敢进来,连死灵也很少出现。男人已在此地被囚禁许久,除了偶尔会有审讯之人过来,其他时候便是连个鬼影也未曾见着。

刺骨的寒冷,无尽的死寂......他不知自己是如何熬到现在,他也曾无数次问自己,他究竟是什么,还能算作是人吗?他很清楚自己并非死灵,若是死灵,正在这鬼地方待久了,便连自己是谁都不会记得;然而,他记得一切,美好的......痛苦的......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但他,也不能算是活人,活人在这根本无法存活......

一个人待了太久,感官却变的异常灵敏,那人还在远处的时候,男人便已察觉。但他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心知无论来人是谁,何时来,无非都是为了同一件事......不过,这次与以往不同。等了许久,男人都没有听到来人审问的声音,不知又是在打什么主意,他疑惑的抬头。

眼前的人影,裹的严实,看不清脸。但从身高,依稀还是能够判断是个女子。细看之下,女人右侧手臂的位置像是空着。断臂的女子?男人轻呵一声,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不该说的,不能说的,他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女人颤抖的左手在衣服里摸索着什么,这动作证实了男人刚刚的猜测。不多时,她拿出一样东西,紧紧攥在手心。微微发着红光,具体是什么,男人并未看清。只见她颤巍巍的挪着步子向男人身后走去.....

女人有些怪异,不过多半又是想对他动刑了,男人冷哼......

然而,男人等来的并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咔嚓”的冰裂声......极地的冰川千年不化,禁锢男人的寒冰镣铐也是用了极其特殊的方法才能制成。而此刻女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让这千年寒冰轻易碎裂......男人的瞳孔猛的张大,由于太过震惊,连那句“你是谁?”都梗在喉咙,未曾脱口而出。

镣铐尽断,多年的囚禁让他无力支撑站立。身后的女人也并未管他,这一路她全凭心中信念支撑,此时已是油尽灯枯。无烬木从她手中滑落,女人也随之倒地。男人听到声音,艰难地向女人的方向爬去......

“你到底是谁?......为何救我?”

女人仰面,嘴唇张合,似乎说着什么,奈何声音太轻,根本无法听清。

待男人爬至女人身边,看清女人面容的刹那,男人仿佛坠入了无间地狱,浑身发抖.....

极北的狂风肆虐,夹杂着男人痛苦的悲鸣......

“阿舅!......阿舅......”

“醒醒......阿漓醒醒......阿漓......”少年紧抓着梦魇的少女,焦急地呼喊着。风清漓猛地醒来,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像极了刚被救上岸的溺水之人......

见她终于醒来,孙志方清舒一口气,捏着自己的袖口,轻轻地为她拭去额头的汗珠。

“阿漓......你好些了吗?”少年微皱着眉,担忧地问道。

风清漓双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双颊,轻呼一口气,朝身旁的孙志方笑了笑“放心吧,志方哥,我没事!”

因为梦魇,本就白皙的面庞,此刻显得更加苍白。然,这微微一笑,风清漓又变回了那个小鹿般的灵动少女。

“我就是做了个噩梦......我梦到.....我阿舅了.......”说话间,风清漓掀起被角,起身披上外衣。

孙志方轻拍了一下风清漓的脑袋,捂着胸口说道“阿漓~我刚差点被你吓死,你知不知道?......这才溜出来没几天,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啊.......”

自两百年前,他们的先祖为避战乱,便远渡重洋。最终在风家先祖的带领下,找到一方外小岛避世隐居,自此子孙后代便再没有人敢轻易离岛。此次,风、孙二人违背祖训擅自离岛,是筹备了多年的,并非一时兴起......

风、孙二人自小生活的岛屿名唤永安岛。那里远离山海大陆,远离世俗烦忧与战争,小岛也因此得名-永安;岛上居民世代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然而,永安岛上世代的平静生活,却在八年前被打破了......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岛上有不少居民以捕鱼为生。孙家,便是世代渔民,孙志方自小也学了不少本领,此次他们出海的船只“巨鲸号”便是孙志方花费多年的心血。孙志方的父亲-孙大海,是个皮肤黝黑,肌肉结实的壮汉,为人豪爽、率直,又十分大方;每每出海捕鱼归来,都会分一些给岛上其余居民。又因他有着高超的捕鱼本领,其他渔民也十分乐意跟他出海捕鱼。

不过渔民出海虽是做足了准备,但谁也不能保证次次是丰收。

八月末,孙大海和岛上的兄弟们已经在永安岛西南方向的海上待了两天,这次收获没有达到预期,可以说是少的可怜。但岛上有祖训,捕鱼船只五日之内必须归岛,否则要受到相应的惩罚。他们已经离岛三日,按以往经验,今日若是即刻返程,规定之内便可归岛。

“大海哥,还有两日时间。要不......要不咱们再往西南探探?”周围船只上,啊杰传来一句。

孙大海犹豫着,这次出海,收获确实不如意,这几日海上风平浪静,没出什么大事。可是,他们以前从未踏足过那片区域,若是贸然前行,不知前面会遇到什么。况且这样一来,归岛的时间就会变的有些紧张。

“要不,我们再多待一日”或许是不甘心,周围时不时有人应声。

“是啊,大海哥。”众人附和。

孙大海权衡再三,说道“那好,我们便多留一日。但是我话说在前面,一日之后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回岛”

“好!”

于是,众人便继续向西南方向前进。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就是这一决定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自孙大海离岛的第二天起,孙志方每日一早都会爬到山顶,去等待离岛的船只。期间,有些零零散散的船只已经归岛。

待到第四日,风清漓与孙志方一早便在山顶等候了。那日,孙志方亮着双眸,骄傲地对风清漓道“阿漓,我待会带你去看看,我父亲这次肯定又是丰收!”风清漓兴奋地点头,她很喜欢看渔民收获归来。

然而,风清漓和孙志方等了一早上,都没有等来当初和孙大海一起出海的渔船。直到风清漓的阿舅-风兮上山来劝他们吃饭,他俩才依依不舍地下山。等吃完了饭,孙志方又火急火燎地爬到山顶继续等待。从日出东方,到夕阳西落,孙志方的心情也几番变换。

终于......在晚霞的映照下,几点孤帆从远处而来,似是逃离了黑夜的魔爪。孙志方兴冲冲的奔下山去......

等到孙志方跑到山下,那里已经围了一群人了。不同于往日收获到来时的欢笑嬉闹,孙志方没有等来期待中孙大海爽朗的笑声,对他说“志方,看!父亲这次捕到了什么......”他看到围在那里的人们,有的无声的沉默,有的抱作一团哭泣着。风清漓在她阿舅的怀里,红着眼看着他。孙志方依旧向那里走去,只是双手不知为何止不住的颤抖。

那天,原本出海的十几个人,只回来了一半不到。归来的幸存者们,哭诉着,懊悔着:其实第四天,他们收获颇丰。甚至有人还想多待一会,但在孙大海的劝诫之下,他们还是及时往回赶。

平静的海面映着晚霞,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丰收的喜悦。可这喜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平静的海上突然升起黑雾。

提起黑雾,幸存者们面色异常惊恐,祖祖辈辈的渔民都没有提及过海上有黑雾,他们之前也从未见过。那东西明明就是一团黑雾,但似活物,被卷走的渔民瞬间不见踪影。生死存亡之际,若不是孙大海为他们争取了些许时间,他们也根本没有办法活着回来。但是大海......

虽是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幸存者们还是按照祖训领了七日鞭刑。对于那些没有归来的人们,他们无疑是幸运的。七日鞭刑的伤痕会伴随一生,肉体虽痛,但远没有,眼睁睁看着亲人、兄弟消失在自己眼前更痛。

自那天起,孙志方便成了孤儿。岛上也渐渐没有渔民敢再去西南方向捕鱼了,少数胆大的,白天还会去那附近转转,看看能否遇上之前失踪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无一例外,去过的人连个鬼影也没有遇到,只是他们都说,西南远处的海面上似乎莫名其妙起了白雾。自此,岛上人心惶惶。

风家世代识灵草,若是有什么奇闻异象,岛上没人比风家见识的多。那段时间,风兮查阅了岛上不少的古籍,想要弄清楚黑雾的来源或是解决之法。一直到第二年年初,他在自家古籍上,找到了一种能够驱散迷雾的灵植。与岛上众人商议之后,风兮决定前往山海大陆寻找灵植。自此七年,风清漓与孙志方相依为命,风兮再未归来。

此刻,风清漓面色凝重的看着手中的金莲,孙志方刚在一旁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有听清。

“诶?这莲灯做的怪好看的,跟真的一样,最近刚做的?”孙志方好奇的凑了过来。

风清漓摇了摇头“这九瓣金莲是我们风家人的魂灯,之前一直放在祖宗祠堂,所以你未曾见过”

“魂灯?”孙志方小心翼翼地从风清漓手中接了过来,放在眼前仔细瞧了起来。灯架和盛水的荷叶浑然一体,荷叶之上的莲花有着九片花瓣,透过微透明的花瓣可以清晰地看见花朵中央的金色莲蓬。孙志方认定这是盏灯,就是因为金色莲蓬发出的光,可他此刻却未见明火。

“巧夺天工!阿漓,这莲蓬用的什么材质?可是萤石?”孙志方赞叹道。

风清漓再次摇头,“志方哥,这莲花乃是活物。莲蓬也并非萤石所制”

“什么?!......活?......活的!那你方才说......魂灯......祠堂.......你不会把你家祖宗都带上了吧?.......”孙志方此时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嘴里边嘀咕着祖宗勿怪,边把手中的莲花还给了风清漓。

看着孙志方神神叨叨的样子,风清漓噗嗤一声笑了“想什么呢,志方哥。魂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们风家的人,从出生起就拥有自己的魂灯。每年生辰,我们会以自己的鲜血供养它,直到十五岁生辰,它便会在月光的映照下绽放。此后每过一年,莲蓬上的金莲子便会多长一颗。之所以叫魂灯,是因为,人在,花就在......”说到这里,风清漓沉默许久。

“那这......这是你阿舅的?”

风清漓点头。孙志方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不是好事吗?这花开的如此只好,不就意味着你阿舅平安着呢。”

风清漓眉头微皱,叹道“自阿舅离开,我无数次跑去祠堂去看他的魂灯,以确定他是否平安。可金莲子已经五年没有长过了,我担心阿舅他......应该是出了什么事了”

孙志方轻弹了一下风清漓的脑门,“呸、呸、呸,少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傻丫头,脑子老是胡思乱想,难怪要梦魇了。这莲灯好好的,你阿舅就好好的。按我说,许是你阿舅离家太远,这......这魂灯感应不到了,所以就不长了。待我们去山海大陆,找到你阿舅,它自然就好了。”

风清漓听闻,觉得这话也不无道理。之前的担忧,仿佛都被这几句话吹得烟消云散。

“你再休息休息,外面有我看着”说罢,孙志方朝外走去。

星光璀璨,孙志方吹着海风心中想到:若是他家也有魂灯,那该多好,那他便能知晓他父亲此刻是生是死。岛上的人,都说他父亲没了,可他坚信他父亲还活着,父亲一直是他的英雄。算了,即便没有魂灯,他也一定会找到风兮,找到解决海上雾气的办法,一定......

筹备多年,“巨鲸号”载着一名十七岁少年和一名十五岁少女向着山海大陆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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