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药郎举着棍子又要打,床上的女人却急声喊道,“相公,不要!”
她的声音急切透着哀求,说话间又开始闷声咳嗽,咳嗽不住,又趴在床边呕了起来。
方药郎急的眼睛都红了,扔了手中的棍子赶紧过去给女人拍背顺气。
“娘子,娘子,你莫怕,我,我这就去给你熬药,我一定一定能治好你的。”
木轻舟看着二人,心中微动。
那方药郎丝毫不嫌弃那女人呕吐的秽物,用帕子沾了水给女人擦拭,声音更是又多温柔就多温柔,生怕声音大了会吓着对方一般。
倒是一对极为恩爱的夫妻。
“姑娘!”
方药郎安抚着女人,等她情绪略微平稳一些后这才转头看向木轻舟。
“药材准备好了,就在门口,姑娘拿了便走吧,钱我不要了,还请姑娘为我二人保密,就当,就当是药材钱了。”
木轻舟不说话,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女人。
女人有些胆怯的缩在方药郎怀里。
方药郎抱着女人,目光里全是纠结,他一咬牙道,“那根人参也给你,这样总行了吧。”
“那颗人参年份不错,但我家小姐虚不受补,不适合。”
方药郎很生气,也很害怕,毕竟木轻舟的代表的是萧家,连林天都吃了瘪,他还能如何。
思来想去,他已经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他将女人放在床上垫了枕头靠着,自己则走到木轻舟身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姑娘,你我无冤无仇,我能拿得出来的也只有那些药材,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他说罢砰砰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愣是把脑袋都给磕出了血。
女人眼泪汪汪的看着这一幕,哀求道,“姑娘,求你了,我,我不想死,我不想离开他。”
木轻舟弯腰看着方药郎,“你刚刚要杀了我吗?”
方药郎的脸色一边,忽地伸手拿过旁边的棍子照着自己的脑袋就砸了过去,瞬间血流了一脸。
“我还给你,这样行吗?”
“相公,相公!”
女人大惊失色,挣扎着要下床去扶方药郎,可是她似乎浑身没什么力气,人一下床就瘫软在地上半步也走不了。
木轻舟寻了个椅子坐下,看着二人问道,“既然生了病,为何不求医?若是没钱,将那人参卖掉拿几幅药材应该够了。”
方药郎依旧直直的跪着不说话,女人低声哭泣,似有难言之隐。
“算了,我去请大夫过来吧,当还你们的药钱。”
木轻舟起身准备离开,方药郎却忽地扑上去抱住了木轻舟的一只腿,声音尖锐,面若厉鬼。
“不能请大夫,不能请大夫!”
女人也在此刻捶胸哀嚎,“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啊。我们可怜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又有谁能可怜可怜我们啊!”
木轻舟一听愣住了,回头看向那个女人,“流民?你,你接触过那些流民?”
女人话一开口就如决堤一般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又抑制不住的哭泣起来,样子别提多冤了。
原来这两口子在流民入京前在京郊外遇见了他们,其中有个抱孩子的女人很是可怜,他们两口子将身上的吃食偷偷塞给了她,当时那孩子似乎是饿的厉害,吃东西的时候吐了方药郎的娘子一身,他们也没有在意,回来之后忙着晾晒药材,第二天中午方药郎的娘子就发了病,方药郎本来想去京中买药,又听说了流民闹病的事,一联想,哪里还敢拿药
方药郎也松开了木轻舟,红着眼过去将女人抱回床上,女人拿着帕子小心的给他擦拭着脸上的血。
“自从我发病之后我从来没有出过门,就怕传染给旁人,一直是我相公在照顾我,我们没有麻烦过任何人,也说好,如果真的病死,那就一把火烧了,不连累别人,可就是这样,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们。呜呜呜呜,相公,我好难受,好难受。”
女人说着哭着,双手混乱的抓着自己的前襟似乎极为痛苦。
木轻舟注意到她呼吸困难,气息急促,立刻上前,手中银针快速的扎在一个穴位上,那女人极为舒爽的长大了嘴巴,大口的吸了一口气之后头一歪昏睡过去。
“娘子娘子!”
方药郎急切的呼唤着,木轻舟道,“她没事,睡着了。”
方药郎赶紧将女人平放在床上,盖了被子,转身又跪在了木轻舟面前。
“你,你是大夫?”
“懂一点医术。”
方药郎也是懂一点医术的人,所以他对于木轻舟这句“懂一点”是持怀疑态度的。
不过人家不说,他也不能深究,只是哀求的看着她问道,“姑娘,您能救救我娘子吗?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药材,钱,房子,对,我,我还有一块祖传的玉,也可以给你,包括我这条命也行,只要你能治好我娘子,我愿意终身为奴,绝不背叛。”
对着这样的誓言,木轻舟从来都不信。
因为她太清楚,求人之时的迫切和安逸之时的贪念。
“这个你吃下去。”
木轻舟从腰间锦带中摸出一个黑色的药丸递过去,方药郎什么话都没说,接过去塞进嘴里咕咚咽了下去。
“不问问是什么?”
“不用,最坏就是毒药!”
方药郎倒是很坦诚。
木轻舟没再说什么,指了指床边的秽物道,“清理一下!”
方药郎立刻行动,很快将床边清理出来,然后一脸希望的看着木轻舟。
木轻舟道,“出去等着吧!”
方药郎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这才慢吞吞的出了门,又将房门带上,然后抱着胳膊蹲在门口。
等人走了,木轻舟这才走到床边开始诊脉。
片刻后,她将扎在女人的穴位上的银针拔下,又再另一个穴位上扎了一下,女人幽幽醒来,看到床边坐着的木轻舟先是一愣,然后才道,“姑娘,你,你没走?”
“我问你,你可有吃过流民的东西?”
女人摇头,“他们没有东西可以吃的。”
“那有没有拿他们的东西?”
女人再次摇头,“我相公心善,我们两人成婚后也一直没有孩子,对那抱孩子的女人很是同情,只是想帮一下,又怎么会索要回报!”
木轻舟沉思片刻,伸手将女人的手抬了起来,细细看了一会又道,“你可有注意那些流民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