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舒清秋面红耳赤了,她支吾了许久,呜咽着放开了手。
“你不要这么凶嘛。”她瘫软在地上,试图卖萌,“你刚才那么大力气,都碰到了我了,好痛,呜呜……”
他有些手足无措,“妻主……”
方才他的那一抱,的确充满了试探的意味,结果发现他猜错了,他顿时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倘若她是什么妖怪变的或者鬼附身到此的,那么来到他身边,总要有些企图吧。
可刚才面对他的主动示好,她竟害羞了,足以证明,她并不是冲着他的身子来的。
可他除了这副还算可以的皮囊,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真的如她所说,她是来拯救他的?
可是他也配得到拯救吗?
他忽然感到很惶恐和灼烧,半生他都如老鼠般在见不得人的阴沟处穿梭,突然有一束光照亮了他,他又怎能不觉得自惭形秽呢?
脑海中翻滚不已。
他忽然有好多话想问,却又哽在了口中。
每多说一句,他都怕她嫌烦,然后离他远去。
可是他偏偏又觉得,若是最终要失去,还是不要遇见的好。
他怕自己见过光明,就承受不住阴暗的刺骨了。
比起他来,舒清秋的想法则单纯的多。
该死,好尴尬啊。
她觉得自己都快哭成了一个表情包。
哭哭狗。
她撒泼打滚,“我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
云枫叶静默了。
房檐上的漏洞恰好将升起的太阳光辉映衬到他的半边身子之上,显得熠熠生辉,而他身子的另一半则缩在房屋内的阴影里。
他的脸色显得半阴半阳,有些割裂。
他不言,欲一个侧身,便钻进房屋的阴暗角落里。
舒清秋一个反手上拧,就将他拉入了自己的旁边,“枫叶,我不会让你再堕入黑暗之中了,我发誓。”
他被拉到了房间内充斥着阳光的那一面。
阳光明媚而刺眼,温暖又灼烧。
云枫叶不言,唯有手心的点滴汗液,在证明着他的心绪。
他抬起头,望向瓦沿上的天空,喉结因想说些什么而轻轻颤抖着。
最终他却什么也没说。
深陷黑暗太久,太阳头一次为他低头,他却怀疑太阳是不是要晒死他。
现在他又开始期待太阳了。
嗯……要不然很冷。
说的是天气。
“该死,怎么搞的,刚爬上屋檐,这太阳就没了。”舒清秋把着房屋上的沿角,拿着锤子,低低地咒骂。
伴随而来的,是细密风雨。
刚刚被打湿的屋檐又滑又湿,偏偏又下起了小雨,让她不得不谨慎地爬着,防止因为房梁的弧度而摔倒折下去。
云枫叶在一旁为她递着木板和木钉,不无担心地道:“妻主,那您先回去吧,我来就好。”
“答应了要帮你弄的。”舒清秋迎着如丝的细语,冲他喊道。
她的手臂疯狂挥动,打着钉子,将它钉入木板之中,钉钉声四起,声音被打散开来,听得并不真切。
云枫叶咬咬唇,“答应了,便一定会做到吗?”
钉钉声骤然停止。
她一愣,“不然呢?”
斜风细雨,滴滴流淌进入心头。
云枫叶突然想到了曾经,那时妻主年龄小,家里漏了雨,他腿肚子哆嗦着,和舒母爬上了上去,结果脚一滑,就摔了个狗啃泥。
舒母无奈地笑了笑,便叫他下去,他不肯,舒母便说,男子不用学会这些的,等她老了,秋儿长大了,会接替她的。
那时的他信以为真,后来方才发觉,没人能永远做他的依靠。
他偏过了头,一股浓烈的心酸涌入心头。
女人都是大骗子。
“你是歪头怪吗?”舒清秋擦了一把汗滴,语气洒脱,“你下去吧,只要有我在,以后不用你操心这些。”
云枫叶低垂着头,手指死死地抓着那木板,直至把指节抓得发白,却异常倔强,“我陪您。”
“下去,”舒清秋小心翼翼地在上面挪动着,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云枫叶,请你相信我会保护你,永远不会背叛你,好吗?”
“我不……”
“你现在怎么这般不听话了?你快下去,我给你买蜜饯吃。”
“不要。”
“两罐。”
“……”
云枫叶扯了扯嘴角,溜到嘴边的拒绝缓缓化成了一个字:“好。”
水桶里的蒸汽氤氲上升。
明明今日已经够累了,妻主却还是给他烧了热水洗澡。
打水不易,妻主又视财如命,纵使现在赚了钱,也不肯花钱叫别人帮忙挑,总是等他洗完,她再去洗。
这傻妻主,竟也不嫌弃他脏。
旁人都说,男子属性偏阳,长此以往,会坏女人运道的。
可他头一次隐晦地提及时,妻主却蹙眉道:“什么脑瘫理论?那女的还成家干嘛?一边馋人家身子一边说人家脏,有病。”
妻主好像,总是会对这种事义愤填膺,就像真正经历过男子所经历的一般。
她总是能感同身受。
而且现在的妻主,好像真的不认为他会坏别人运道。
也是,现在的妻主,通过自己的努力,小有所成,已经可以证明她自己了。
还顺带着证明了……他。
他不是扫把星。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褪去身上附着的衣物,将自己浸没在了木桶里。
冻得有些僵硬的四肢,却因水的温热舒展开来。
水流滑过他姣好的四肢,上面有着无尽的疤痕,阴天下雨时就会隐隐作痛,但此刻他却觉得,这些疤痕不再令他耿耿于怀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头高兴,这些疤痕也很少折磨他了。
伤口是会慢慢愈合的。
或许他的心也是。
他微微勾起唇角,双臂撑在木桶的边缘趴着,像只戏水的小狗狗般,感受着蒸腾而起的蒸汽扑在他脸上,滋润着他的皮肤。
小时候听爹爹说,这种方法,会使男子的皮肤更加滑嫩,吹弹可破,女子会更喜欢的。
那时他对讨好女人的事嗤之以鼻,可如今却莫名觉得,好像……
也不错。
他感到手指肚的皮肤微微皱起,便走了出来,擦干水分,提了浴袍穿上。
这浴袍也是最近妻主给他买的,纱制布料,衬得里面的肌肤和私密之处的物神若隐若现,好不诱人。
其实他的身材一直都不错,只是可惜年龄有些大了。
他都二十四了,终究是年老色衰。
一声浓重的叹息不由得从他喉间发出。
那日妻主买回来这浴袍时,他想到了昔日的腰粗事件,只觉得她在羞辱他年老色衰,便气得好几天没和她说话,可后来她总是变着法子地夸他好看,给他自信,他方才知道她没挖苦他的那个心思。
今日,他莫名想穿给她看。
他本就没有什么能报答她的,若是这份卑贱的身子可以讨她半分欢愉,他便觉得很满足了。
做完后,他便走了出来。
舒清秋蹲在门口等他,便擦擦屁股起身无奈一笑,“你每次不用洗的那么着急,热水没了,我再烧就……”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她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