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对上州的一系列畅想,诸如上州有多少坊街,是否会比洛州还多?
若是多的话,是否就说明自己治下的洛州,治理的并不算很好?
想到最后,几乎是在户数乱想了。
因此又开始想,自己离任洛州后,洛州百姓会不会因为没了顾虑,真的写纳言信控诉自己不作为?
“不会的不会的……”
忐忑的独孤永业,嘟囔着自言自语。
虽是刺史,正五品京中亲命地方官,但地方还有九寺五监等等至少五位正五品京中亲命地方官。
刺史府有维持秩序、替百姓主持公道的巡守房,但九寺五监也有类似的处署大理署。
百姓在刺史府讨不到公道,还能去大理署,所以刺史在地方不是一家独大的地头蛇。
两边相互平行而立,平时虽然互不干涉,但暗地里实际上也在相互看着呢。
再者还有的都察院纳言处在地方,这就相当于三府平行而立,相互盯着。
这种情况下,谁敢胡来?
敢胡来的话,立刻就能被发现了。
独孤永业也不觉得自己胡来了什么,又有哪里不作为了。
胡思乱想间,他也发现了自己几乎是行于山野之间,官道两侧的群山越来越密集。
不知不觉,上州城的北城门已出现在面前。
中部城池的城楼,就像个摆设一样,因为没有边防之忧。
城门侯瞧见他,例行进行照身牙牌的索要,以验明正身。
这也算是地方在守规矩的体现。
进城后,城内既意外又意料之中的繁华热闹,但坊街没有洛州的那么崭新又气派。
不过胜在很大,且坊街的夯土路也很宽。
行于坊街的人许多都牵着牛,还有以竹笼装着好几只肥兔,摆在路边售卖的。
而售卖肥兔的人的附近,就有专门卖肉的肉署,里头挂的牌子只有两种——
牛肉五十钱一斤。
兔肉四十钱一斤。
一眼看过去,独孤永业就察觉到了上州与洛州的差异。
洛州以鸡鸭为主要的肉食,而上州则以牛肉和兔肉为主。
好奇的独孤永业,走上卖肥兔的人面前,客气的问道:
“这位叔伯,你这兔子,是自己养的?怎么不卖给肉署?他们不是也收?”
被问话的兔贩,昂头朝独孤永业笑着:
“您是新来的官吏吧?哎哟,最近不少人跟我打听上州的情况呢,看来我没猜错,地方官府要大换人了。”
他先是说了一声无关的话,随后才对独孤永业解释道:
“我们上州山地多,适合放牛。”
“早前从突厥弄过来的牛羊,大部分牛都弄来我们上州放养了,司农署的人说,小牛百姓可以留着养大,等养大了再卖给司农署,司农署论斤按头收!”
“去年吧,咱上州的司农署署令,不知走哪儿弄来了一窝兔子,哎哟喂,兔子那个能生哟!”
“一胎五六个,一两个月就下一胎,简直了!”
“署令就琢磨了好几个月养兔子的事儿,还找了会养兔子的能人,来教咱们当地人养兔子。”
“现在咱上州光是养兔子的,都有上千户,养四五个月就能卖肉了,比之前养鸡鸭快一两个月!”
“反正咱上州,兔子肉管够的吃!”
“我这不是才养了一点儿,养大了之后……有点不舍得杀,所以寻思能不能把兔子卖给喜欢养兔子当个伴儿的,这样不就不用死了。”
“……原来如此。”独孤永业明白了上州的情况,也顺便明白了这人为何摆卖兔子,又没人买。
一通打听,独孤永业自己都豁然开朗了。
如此轮值意外的还有另一个好处——
上州兔肉多,而洛州鸡肉多,若能打通两地的通商,兴许能让两地的资物都丰富起来?
一想到这,独孤永业眼珠子都锃亮了!
果然还是要多走动、多了解,可做之事便是多之又多!
而非固守于狭隘一地!长久下来,脑子都固话了不懂变通!
他顿然消散了对洛州的不舍,满心壮志的迎接接下来!自己这新的仕途!
……
走马上任一个多月以后,洛州那边也没给他传来什么动静。
说明应该真没有百姓纳言检举他不作为之类。
他也早已不想这些了。
跟上州司农署熟络之后,他这才提议打通上、洛二地互通一事。
结果司农署直接给他翻了个白眼:
“你以为上州豢养的兔子多,肉卖不出去?想多了你。”
“司农署收购兔肉之后,光是长安要的数量,都几乎满足不了,洛州……”
“大人倒是可以向上纳言,提议六部来铺官道,以及向我上州输送多些定居的百姓来。”
“人多了,兔子就能养的多,又不是是个人都乐意养这‘马蚤’货的,养兔子的人家里都‘马蚤’死了。”
“……”
倒是好提议,很实际。
独孤永业当即就写了两份事牒,一份递交户部,提议户部新增二十万上州户籍的照身牙牌,分至黄河沿岸,用以接纳齐民后,全数于上州定居。
另一份则递交到了工部,提议工部开铺官道,打通上州与洛州的直线通道,而非像现在这般,从洛州来上州,得先向西绕行长安,再从长安向南到上州。
落定这两事后,时已金秋,他想趁着中秋佳节,回洛州跟阿娘过个团圆中秋。
顺便将上州的美味兔肉还有在山地牧养的牛肉,带些回去给一辈子不舍得吃喝的阿娘尝尝。
还有唐邕也携家带眷的在洛阳落脚了,顺路给他带点儿。
中秋前一日,独孤永业回到洛州时,才知唐邕已经离开了。
一通打听,他才知道唐邕做甚去了——
于四月初被打散潜入齐国的北征军,还有三万多不知所踪。
唐邕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儿,于是在结束一千艘船的打造之后,毅然招募了些自愿跟他一同前往齐国寻人的禁军将士,一道前往齐国北部。
独孤永业只得将中秋带回来的伴手礼,送到唐邕在洛阳的家中,尔后再折返洛州,回家过一个久别重聚的团圆中秋。
……
另一边,唐邕一过黄河,就被岸上的建州守城军给围住了。
因为建州守城军认出来了唐邕。
危机在微妙发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