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城几个大家族之间,明面上和谐的相处,暗地里却是死死地较着劲儿。
尤其是卢徐两家。
至于方家,一个晚辈而已,又是搞教育的,免不了有要他帮忙的地方,所以没有谁会给方沛宁使绊子。
至于卢老爷子和徐老太。
卢老爷子满腹经纶,很是瞧不上徐家这样的为富不仁的市井小民,更是不屑与他们同流合污。
大字不识一个的徐老太,对卢老爷子的敌视向来不放在眼里。
你喝过几年的墨水怎么了,还不是一样从了商。
你有万贯家产缠身又如何,到最后不也得要落在一个痴儿身上。
徐老太之所以会对徐飞如此宠溺,多是因为他是自己唯一能胜过卢家的筹码。
如今,手中的筹码受到了威胁,徐老太非但没有从自身找原因,也没有从学习成绩一塌糊涂的徐飞身上总结问题。
反而,把矛盾点引到了外孙彭洋身上。
彭洋要是能争气一点,考个全市状元,哪里还有他卢家什么事。
如此想着,徐老太眼珠一转,放下手上的报纸,连忙问道,“前些日子入学考成绩不是放榜了吗,你这次考了多少名?”
对彭洋的成绩,徐老太并不是真正的关心,她只是还在抱着一丝期望。
倘若她的外孙能考个全市第二的话,那也并没有比卢家差太多,她依然可以在卢老爷子跟前趾高气扬的说话。
“一百八十八名。”彭洋如实回道。
一百八十八?
数字是挺吉利的,但……
“和着,你考上端城一中,是拖车尾进来的。”
徐老太立马露出嘲讽的神情来,那白眼都快翻出天际了。
“拖车尾。”徐飞一听这新鲜词,也觉着有趣,忍不住吆喝了起来,“拖车尾,拖车尾……”
彭洋的脸色黑了黑,那种心仿若封存在冰窖中,然后又被尖锐的刀子一层一层地在上面刮磨着,等到上面的冰块被刮去,露出的是一颗寒到骨子里的,脆弱不堪的心脏。
外祖母是长辈,指责自己固然没有不妥。
可他徐飞算什么东西,一个连期末考都不要他参加的家伙,凭什么还来笑话他?
许是徐老太对彭洋的成绩失望至极,报纸也看不下去了,才吃了一半的早餐就让芳婶给撤了,然后牵着宝贝乖孙去了客厅。
楼上的打闹声,一直就没有停止过,徐老太和徐飞是充耳不闻,家里的佣人们更是见怪不怪,根本没有谁想着上楼去劝阻的。
餐桌上还剩彭洋一人,手边的报纸上,是逍逍那张笑得令他刺目的脸。
四下偷偷张望了一圈,发现没人注意到他这边,彭洋的眼眸里闪过一抹阴沉的幽寒,他嘴角扯了扯,却没有一丝笑意。
抬手拿起那份让徐家老小羞辱他的报纸,胡乱地往掌心里一团,而后揣进裤兜里。
回到自己那只有六平米的房间,彭洋将报纸又从裤兜里翻了出来,铺在破旧的写字桌上,小心翼翼地铺平。
抽屉里有一把剪刀,他一点一点将报纸上逍逍的画像剪了下来,然后粘在自己的日记本上。
日记本是带锁的,他把原先的不牢固的塑料锁拆了,换了一把小钢锁。
这个家,每个人都有秘密,而他的秘密全部记录在这只日记本上,无论如何,他都得保护好它。
做完一切的彭洋,把日记本又放回了写字桌下面一块松动的地板砖下面,而后又拿起暑假作业写了起来。
这会儿子,楼上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仿佛听到什么东西撞击地面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客厅里电视的声音,也在一瞬间调高了许多。
无法安下心来的彭洋,只好用海绵堵住耳朵,隔去一切杂音。
不知过去了多久,彭洋感觉到肚子开始咕咕叫,取下耳朵里的海绵,起身离开了房间,想去厨房里找点吃的东西。
不期然,刚经过客厅,就看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用担架抬着一个人,从楼上急匆匆地跑了下来。
彭洋这才发现,在徐家别墅的正门口,赫然地停着一辆救护车。
客厅里站着的,除了彭洋,还有徐老太和徐飞,以及几个一脸漠然的佣人。
担架上的人,在医生们从彭洋身边经过时,他才得以看清。
那满身是血,被打得鼻青眼肿的女人,正是自己的舅母。
她依旧清醒着,两只眼睛空洞无神地盯着上方的天花板。
可笑的是,打人凶手的舅父,此刻正一脸忧色地追在后面,嘴里还叨叨着,“玉兰啊,你咋这么不小心,上个厕所的工夫,怎么还把自己摔成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