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人鱼是多情、滥情的生物。
楚玄舟的父亲楚漳当皇帝的时候虽然一事无成,但是却给全星际贡献了无数段八卦、绯闻。
人鱼风.流但这种风.流的生物，却很少会走进婚姻。
楚玄舟的年纪在人鱼里年轻极了，在今天之前,从没有人将他和“婚姻”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有些心虚的陆云挽下意识移开目光，班如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样子正好落入他眼底：
陛下什么时候结婚了？
——他用力向陆云挽打口型。
陆云挽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硬生生将视线落向另一个方向。
他的余光瞄到,说完那句话后，楚玄舟就捧着花束缓步向实验室走了过去。
紧接着慢慢蹲下身，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地上。
馥郁的花香融化在空气中,被风带着吹到了陆云挽的鼻尖。
像一根丝线，将楚玄舟和他连在了一起。
玫瑰落地后楚玄舟仍没有起身,他单膝跪在这里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再次陷入了回忆之中。
尽管之前的经验,还有《人鱼帝国》后期的部分内容一直在提醒陆云挽,楚玄舟是一个比自己想象更加擅长伪装的人。
但是看到这一幕，陆云挽的心还是不由一酸。
过了好一会，楚玄舟终于慢慢站了起来。
放下手中的玫瑰之后陆云挽才看清楚，原来自己刚才没有看错——楚玄舟的手指间真的有个东西正在发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了一枚戒指！
并且那枚戒指正好戴在楚玄舟的无名指上,简直是不让人想歪都难。
……
楚玄舟来帝国科技大学这一趟非常突然，星网媒体没有做任何准备。
但是这里的一切还是被实验室外的学生们记录了下来，并上传到了星网。
陆云挽回到家后忍不住在星网上搜了一下便发现，现在大半个星际都在讨论楚玄舟的“爱人”究竟是谁。
【这还用说？一定是摄政王啊！不然陛下为什么说是“替他来”。】
【要是我没有看过视频的话,就被你说服了。楼上随便到星网上找一个视频点开看看吧,陛下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还有一点点期待的样子。摄政王都已经死了,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陛下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有道理！陛下之前几次提到摄政王,或者参加与摄政王有关的活动的时候，状态完全不是现在这样。】
星网上的消息刷个不停。
看到这些信息陆云挽就忍不住头大。
短短几个小时，星网便就这件事分成了两派。
一部分人坚定地认为，楚玄舟的“爱人”绝对就是摄政王陆云挽。
而另外一半人则确信，楚玄舟说的应当是个大活人才对。
看到这里，陆云挽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他终于啪地一下关掉光脑，窝进被子里逼自己入睡。
算了，眼不见为净。
这一晚蓝星花静静地躺在地上，这栋临湖的别墅并没有迎来不速之客。
悬停在洛厄尔星上空的星舰内却灯火通明。
“班如风、周鸣霜……”
楚玄舟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轻轻念着一个个陆云挽耳熟无比的名字。
同时几个小时前在帝国科技大学实验室外看到的一幕，也一遍遍地在楚玄舟的脑海中回放。
那个叫“班如风”的少年下意识就将陆云挽的手腕抓了起来。
而陆云挽看上去，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楚玄舟的眉毛狠狠一蹙。
名叫“嫉妒”的情绪冲向他的心头，他忍不住用沙哑的声音轻声说：“怎么办摄政王大人，我不开心了……”
战争只是暂时停止，星际依旧危险。
帝国联合军团里的伤员必须及时得到治疗。
在陆云挽之后，其他几个成绩比较好的实验者也在短短一两天的时间里分别取得了或大或小的突破。
但是截至目前，真正能够完美实操的人还是只有陆云挽。
洛厄尔星仍为摄政王的纪念活动而静止，可是伤员的治疗工作却没有停止。
这样的工作量哪怕是对陆云挽来说依旧不少。
但不同于上一次被那么多人盯着的情况，等到试验区只剩下陆云挽和伤员的时候他也不再隐藏实力。
他用自己最适应的节奏工作，并不时停下来摸摸鱼，适当延长实验时间。
“季昕淮少将上午好！”
“上将上午好！”
正在他摸鱼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连带着还有驻军行礼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陆云挽的眼前。
……季昕淮？
他什么时候来这里了。
“上午好。”仍是少年模样的他朝衍微军团驻军点头，
见状，陆云挽也赶紧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离开试验区，和他打起了招呼：“少将上午好。”
或许是因为不久前已经见过了楚玄舟，现在再面对季昕淮，陆云挽竟然完全不再紧张。
“嗯，”季昕淮的样子和陆云挽记忆里的有些不同，但乍一下子他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发生了不同，“感谢陆先生对衍微军团和军部工作的支持，我听说过有关你的事。”
少年朝陆云挽点头说。
听到这里陆云挽意识到——差不多一年时间不见，季昕淮的性格看上去竟然沉稳了许多。
“是吗，”对方看到，眼前这个名叫陆闲的少年略微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会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季昕淮轻轻笑了一下，他的表情有些僵，看上去心事重重。
难道又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正在陆云挽疑惑的时候，收到消息的宋非衍也来到了研究院。
看到他出现，季昕淮总算松了一口气：“宋教授，您上次交代的内容我已经搜索过，并且找到了摄政王大人留下的一点和实验有关的信息。”
宋非衍向来心直口快，听到季昕淮的话后略带失望地说：“这件事你在星网上和我说不就可以了吗？来洛厄尔星做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宋非衍忙得脚不沾地，听到有人告诉他季昕淮来帝国科技大学，以为对方找到什么重要资料的他直接将手头的东西扔到一边赶了过来。
季昕淮抿了抿唇说：“我来这里……还想参加摄政王的纪念活动，以及向您告辞。”
“告辞？”宋非衍懵了，“你不再负责军团内精神力实验了吗？”
“……差不多吧，”陆云挽看到季昕淮抿了抿唇，然后深吸一口气如释重负地说，“我过一段时间，将会离开衍微军团。”
“你去哪里？”宋非衍下意识问，“皇室军团？”
“不是，”这一次不同于刚才的犹豫与纠结，季昕淮找回了自己熟悉的状态，他郑重地朝宋非衍点头说，“我要向陛下请辞。”
“——为什么？”宋非衍立刻忍不住问了起来，“你现在是衍微军团的少将，帝国军部里最有希望的人类。在这个时候辞职，你是不是疯了？”说完他还忍不住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没有疯……”季昕淮深吸一口气，同时攥紧了拳。
他虽然和宋非衍合作过很多次，但是两人也说不上太熟。
可现在季昕淮却忍不住想要分享与宣泄。
他笑了一下，突然开口说：“这次战役后，陛下给我提升了权限。所以我才能拥有更高的权限去搜索摄政王大人留下的资料。”
宋非衍皱眉点头：“嗯。”
季昕淮的身上总是带着浓浓的少年气，但是这一刻，那些连战争都没有毁掉的气息却从他的身上消失了，他整个人都变得死气沉沉：“……宋教授，除了和精神力实验有关的信息外，我还看到了别的东西。比如说，摄政王大人…生前留在这里的人类起.义军名单。”
说完这句话，季昕淮竟然惨笑了起来。
“这？”宋非衍依旧不明白他的意思。
季昕淮看出了对方的疑惑，但并不打算解释。
少年的目光落向不远处的实验舱，他的呼吸都因为刚才的那番话而颤抖了起来。
季昕淮是人类起.义军一员。
他知道摄政王陆云挽一直都在明着搜集和整理起.义军名单，甚至还曾亲自率军与起.义军产生冲突。
可是直到几天前，获得楚玄舟所给更高权限的季昕淮才终于发现，陆云挽知道得比自己和整个人类起.义军所了解的都要多得多。
此时的季昕淮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天光脑上的文字。
……
白色的光屏上写满了名字。
打开它的那一瞬间，季昕淮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在陆云挽死后，人类起.义军也暂时沉寂下来，同时帝国似乎也放过了这个群体。
尽管如此，季昕淮还是死死地盯着光屏，想知道有没有重要成员的名字被记在这里。
就在下一刻少年瞪大了眼睛。
“……这，这不可能。”
“怎么会……”
原本站在光脑前的季昕淮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摔倒在光脑前。
他胸.前的暗红色罂粟勋章，在光屏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少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而等再睁开的时候，他的眼角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滴冰冷的泪水。
“……季昕淮。”少年对着光脑，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在今天亲眼看到这一幕之前，季昕淮做梦也没有想到——除了那些已经将身份暴露了七七八八的起.义军成员外，自己竟然会亲眼在这里看到“季昕淮”这三个字！
陆云挽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是谁。
可他还是将自己选入衍微军团，甚至在离开的时候任命自己为少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
“季少将？！”
“季昕淮，季昕淮你怎么了？”
陷入回忆中的季昕淮死死地咬着唇，人类并不尖利的牙齿刺穿下唇，一滴血珠就这么冒了出来，挂在了他的唇畔。
“没什么，抱歉吓到您了。”沉默许久，季昕淮终于再次开口，表面上看他似乎恢复了正常，但是紧攥着的拳却将主人紧张的情绪泄漏无遗。
他缓步朝着实验室外走去，在将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停下脚步说：“这段时间我会和您交接工作，等过一阵子查清楚一些事后，我就会离开衍微军团了。”
说完，季昕淮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实验室外，只留下未散去的声音不断在陆云挽的耳边回荡。
……卧槽。
不同于一脸莫名其妙的宋非衍，听到这里之后，陆云挽彻底想起来了！
之前军部一直都在调查人类反叛军，在自己穿来的时候，军部内网里已经有了长长一串名单。
而当初看完这些之后，担心后面遇到什么剧情.人物，自己又按照《人鱼帝国》里面的记载，将其中提到的成员随手记录了上去。
季昕淮就是其中之一。
陆云挽当初这么做，只是为了提醒自己而已。
谁能想到，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他竟敢获得权限看到了那个名单。
“这也太巧了吧……”陆云挽下意识轻声说。
语毕他忽然反应过来，这一件事很可能不是巧合！
当初自己给了楚玄舟军部高级权限，而因为两人曾一起在地下黑市见过季昕淮，所以自己从未向楚玄舟隐瞒那个名单。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名单应该是楚玄舟故意让季昕淮看到的。
……但他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算了，爱说不说吧，”宋非衍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正在发呆的陆云挽，“陆闲，陆闲？你在想什么呢？”
“嗯？”
正想得入神的陆云挽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他：“在想楚玄舟他——”
卧槽，不对不对！
刚一吐出“楚玄舟”这三个字，陆云挽便反应过来，并立刻闭上了嘴。
但是不同于稍有一点紧张，生怕对方看出什么来的陆云挽，听到他的解释后，宋非衍没有一点特殊的反应。
他将陆云挽当做了一个普通的楚玄舟的崇拜者。
“哦。”懒得搭理不熟的人的他看了一眼数据，径直朝实验区外走去。
但是还没走两步，宋非衍忽然停下了脚步。
放在平常，他是懒得再去管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但是刚才季昕淮的话却让他再次想起了陆云挽，同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对了，在之后的实验里，或者庆祝活动上，你或许还有机会近距离接触陛下。所以我想要提醒你，不要呃……离他太近。”
哈？
宋非衍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不是以为我和很多人类一样，对楚玄舟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虽然觉得宋非衍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陆云挽还是点头说：“好的宋教授，我只是有些崇拜陛下而已。他率领帝国联合军团取得了胜利，每一个帝国的公民都会为他骄傲。”
啧，我这个官腔打得不错。
说完之后陆云挽忍不住默默地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一个赞。
“我和你说的不是这个，”没想到宋非衍却皱眉说，“我的意思是……楚玄舟的性格。”
“他的性格，你最好不要看得太简单。”
宋非衍这个人最大的特点或许就是情商低，以及天不怕地不怕。
当年摄政王陆云挽最不可一世的时候，他都敢公开咒骂陆云挽，而现在楚玄舟成了皇帝，宋非衍竟然也敢说对方不好。
陆云挽自己没有看到，他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满眼的真诚。
实验室外的光正好落在人类少年黑沉的眼底，“向往”两个字简直在顷刻间凝成了实质。
原本只打算简单提一下的宋非衍，停下脚步转身朝陆云挽看了过来，并问出了一个完全处于意料之外的问题：“你知道楚玄舟的手上戴着什么东西吗？”
陆云挽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陛下的无名指上好像戴着一枚戒指。”
末了他又赶紧补充一句：“他带花来这里纪念摄政王的时候我看到过。”
“对。”宋非衍先点了一下头，接着一脸古怪地看向陆云挽。
“是这一枚戒指。”他说。
随着宋非衍话音的落下，原本什么也没有的光屏上忽然出现了放大的楚玄舟的手指画面。
——这是之前由洛厄尔星帝国科技大学学生拍下来的。
上传到星网上后，又被人放大了无数倍。
在看到楚玄舟的手的那一瞬间，陆云挽的目光下意识闪躲了一下，同时紧紧地皱起眉：
虽然已经看过不止一次，但是再一次放大看到楚玄舟那只没有一点好肉的手，陆云挽的心还是猛地一揪。
不是害怕，而是不忍。
宋非衍似乎也有些受不了这个画面，他迅速放大光屏，几秒后陆云挽的眼前就只剩下了一枚戒指。
这个时候他终于看清了楚玄舟戒指的模样。
那是一枚由无数切面组成的黑色素面戒指，外形非常简单，完全不像是流行于帝国上层的华丽款式。
随着镜头中楚玄舟手指的移动，光线被戒指切碎，印在了他满是伤疤的手背上。
“你知道这个戒指是什么制成的吗？”宋非衍忽然卖起了关子。
我怎么知道！
陆云挽一边吐槽一边假装认真地说：“是什么宝石吗？抱歉宋教授，我对这个没有研究。”
“是……一种人造宝石。”
一向有什么就说什么的宋非衍讲完这句话后忽然停了下来。
他咬了咬牙说：“是一种由钙、磷、碳之类的元素压成的宝石。”
陆云挽：？？？
你说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恶，之前那个从不卖关子，想骂就骂的宋非衍去哪里了？
陆云挽愣了愣神，他稍稍沉默了一下，一脸不解地看向宋非衍。
而就在陆云挽忍不住想要直接开口问他究竟想表达什么的时候，一条信息忽然从他脑海之中闪了出来。
——当初死遁的时候，自己利用四级防御系统摧毁了摄政王的墓室。
但彼时条件有限，陆云挽也不知道墓室被毁后，巨石究竟能不能将一切遮掩。
所以当时陆云挽还做了另一手准备。
他去找了一些由钙、磷、碳等元素构成的细小灰白色粉末，提前布置在了墓室中。
而陆云挽之所以要找由这些元素构成的粉末，正是因为……它们是构成骨灰的物质。
卧槽！！！
陆云挽的大脑瞬间嗡了起来。
整个人都僵立在了原地。
看到眼前这个叫“陆闲”的少年一直不说话，以为他真的没有明白自己暗示的宋非衍自暴自弃，选择他最熟悉的方式说了出来：
“我的意思是，不要看楚玄舟表面上那么好，他实际性格可比你想象的复杂多了。看到他手上的那一枚戒指了吗？那是他用骨灰压制的，而且还是——”是摄政王的。
算了算了，我给他说这个干什么。
差一点一口气将什么都说出来的宋非衍害怕眼前的少年接受不了。
他硬生生将后面的字咽回了肚子里。
末了似乎是担心吓到陆闲，宋非衍还硬生生地挤出一句夸赞的话，用来缓和他的紧张感：“呃……其实还挺浪漫的哈？”
语毕，自觉有些失言的他拍了拍陆云挽，说了一句：“好好实验。”便潇洒离开了这儿。
殊不知此时陆云挽表面风平浪静，心脏却已经被一种难言的恐惧所吞噬。
曾经生活在末世，见过各种各样尸体的他，对于一切血腥暴力都接受良好。
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飞速适应楚玄舟将自己的骨灰压成戒指戴在手上的事实啊！
……
精神力实验室内的这番对话，准确地传到了楚玄舟的耳边。
独自坐在星舰上的楚玄舟正在轻旋着指头上的黑色素戒。
转了几圈过后，人鱼忽然笑了一下缓缓低头吻了吻那枚戒指，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不小心弄坏了戒指一样。
接着他将戒指取了下来，放到了一边的金丝绒盒中。
秘密被人泄露，楚玄舟的脸上却满是温柔与期待。
毕竟他“不小心”将这件事告诉宋非衍的时候，等待的就是对方一不留神泄露出去的那天。
楚玄舟缓缓闭上了眼眸。
此时他已迫不及待戴着这枚戒指与陆云挽握手，或抚摸陆云挽的面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