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千城话已落下,朱弦断再想去拦为时已晚。
但这首曲子乃是琴曲之中的禁曲,如是就此停下遭反噬的不仅是他,还有整个凤楚国将士。
“孤千城你怎么答应我的!”
孤千城淡淡地瞥了一眼朱弦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凶狠,朱公子,你还是好好弹你的琴吧,这次赢了父皇会重赏你的,别的闲事你就别管了。”
朱弦断极力想要扭转自己手里的动作,奈何这禁曲的魔力太大,他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底下疯了一样的凤楚国士兵朝前奔赴。
若月国的士兵几乎已经快全部阵亡,只剩下寥寥几个军队还在护送楚义青一家撤退。
但强弩之末,他们再退又能往哪里退呢?
孤千城见状提剑上马的动作一气呵成,又领着一个兵队朝着楚义青的方向奔去。
此刻楚义青身上已经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他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极为凌乱,可那一双眼睛依旧如同鹰犬一般狠狠地望着来者不让掉分毫的气势。
孤千城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骑在马上俯瞰着狼狈的楚义青。
“楚将军现在知道谁孰强孰弱了?”
楚义青一双眼睛牢牢定死孤千城,到底是身经百战的人,身上那凶狠的戾气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孤千城被他看得还真有几分胆怯。
若是没有朱弦断的琴声,兴许这一战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但没有如果,他们败了。
孤千城强压住心里对楚义青的怯懦,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向被团团护住的楚义青。
孤千城的每一步往前都落在朱弦断此刻紧张的心上,他猛地将手里的琴推开让自己停下。
腥甜的味道从他口中喷涌而出,血如点点梅花一般溅落在衣摆上,可他顾不得自己遭了反噬,拖着身子就朝楚义青那个方向跑去。
楚义青极其冷静的看着孤千城的靠近,忽而他笑了下,对围在他身前的将士们道:“将军百战死,就是死我们也要死在战场上,哪怕是拼尽最后一口气。”
孤千城讥诮地冷哼一声,“负隅顽抗。”
楚义青带着他最后的几个儿子一起抵抗着面前的千军万马,必然的结果终是不敌。
看着自己的儿子在身边一个一个的阵亡,眼前护着他的士兵一个个的倒下只剩下他一个人。
楚义青提起那沾染着凤楚国将士们血的剑抵上自己的脖颈,他望着猩红的天空,此刻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那小女儿楚幼丝。
楚幼丝才十六岁,他还没来得及看她嫁人呢。
他那个不拘一格、活泼调皮想要跟他一起上战场的小女儿。
不过幸好,楚幼丝是女儿。
“不!!!”
楚义青心一横,脖颈处的血如绢布一般喷洒出来溅满了孤千城的铠甲。
朱弦断高声想阻止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这个在凭一己之力压制凤楚国几十年的猛将最终还是死在了战场上。
战南侯一家男丁全部牺牲,若月国士兵全军覆没,这一仗凤楚国完胜。
然而,同孤千珏一起在昏睡当中的云挽笙并不知道这一消息。
自从种下噬心蛊之后,孤千城确实是活过来了,但是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那日得知孤千珏死后的观蝶舞不顾国师反对毅然决然地归入了佛门,论易相叹和国师怎么劝她都无用,最后她干脆就直接谁也不见了。
因为云挽笙救治孤千珏有功,烟笼和入影得了特许进宫。
望着昏迷不醒的云挽笙,烟笼日日以泪洗面,末叶想劝都不知如何开口。
“小姐你醒醒啊,烟笼给你做玫瑰酥,你喜欢吃的烟笼都给你做,烟笼听小姐的话,小姐你说什么烟笼都听……”
云挽笙现在这样样子末叶心里也不好受,但云挽笙种噬心蛊这件事他觉得还是需要云挽笙自己来说,故此除了末叶没人知道云挽笙为何昏迷。
末叶扶住哭的抽抽的烟笼,温声道:“别哭了,她会醒的。”
“那小姐何时会醒?”烟笼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末叶问,她很希望从末叶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但末叶不是医者,他也不知道。
烟笼嘴一瘪又要开始哭,雀翎看出了末叶的为难,赶紧道:“别哭了,姑娘现在需要休息,我们还是别吵到她了。”
烟笼含着泪抑制住自己的声音乖巧地点点头,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往着榻上昏迷不醒的云挽笙。
这一次,孤千珏倒是比云挽笙先一步醒过来。
他醒来时得知云挽笙昏迷了,顾不得易相叹的阻扰拖着虚弱不堪地身子就奔赴到了云挽笙的榻边。
云挽笙紧闭着双眼非常安静,她面色上看不出有一丝的不妥,但这份祥和却透露出令人隐隐的不安。
孤千珏看见云挽笙这样心一阵抽疼,他冰凉的手附上云挽笙的面庞都有几分不住地颤抖。
“不是我病了吗,你怎么还倒下了?”
宫里没有任何一个医者诊断的出云挽笙为何晕倒,就连孤千珏给云挽笙诊脉的时候也没有察觉出异样来。
孤千珏扬了扬自己手上戴着的同心结,故作轻松地笑道:“你看,我就说戴着你给的同心结我会没事的,我都没事了,你怎么能有事呢?挽笙乖,醒过来好不好?”
云挽笙依旧安静的没有任何回应。
孤千珏握着云挽笙的手在慢慢收紧,心也在不断的收紧。
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云挽笙的手背上,孤千珏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眶里居然落下来泪水。
这是他活了近二十年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落泪。
就连一路追来的易相叹看见这一幕都狠狠震惊了。
孤千珏没有忽视导致这一切发生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原因,他眼中缓缓满上了几分杀意,语气冰冷的令人仿佛凝结住。
“是谁?”
易相叹当然知道孤千珏问的是什么意思,但她故作不知地问:“长、长生你在说什么啊,母妃不知、不知道啊。”
孤千珏拭去脸上的泪水缓缓站起身走至易相叹身前,那冰寒彻骨的目光是孤千珏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面向易相叹。
“孤千城是吧?”
孤千珏何等聪明的人,那一碗花生露里为何有杏仁,其中绝对是有孤千城的撺掇。
易相叹知道孤千珏的手段的,她猛地跪在孤千珏面前抱着他的腿乞求道:“长生你别误会你哥哥,是……是母妃,是母妃在花生露里面加了杏仁,是母妃忘了你对杏仁过敏,你千万别误会你哥哥。”
孤千珏对易相叹彻底的心寒了,他将自己的腿冷漠地从易相叹怀中扯出来。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孤千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