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这一夜太忙乱,以至于在所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天际已经开始在微微泛白了。
雀翎坐在铜镜前,眸色冷然地看着镜子里这容貌绝色的女子,她的目光有些空洞,空洞的仿佛这镜子里的人不是她。
屋内很安静,若一定要说有点响动,便是在雀翎榻上被药晕不省人事秦呈尚微微的鼾声。
雀翎看了铜镜里的自己许久,才木讷的拿起桌子上的木梳,一寸一寸地梳着自己的头发。
忽的,她的手一顿,仅是一瞬便继续往下梳。
她不过是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罢了,一个她以为今夜不会听到的脚步声罢了。
“我以为你不会来,没想到你居然来了。”雀翎的语调冷冷的,平静的仿佛像不会有一丝波澜的死水。
墟恒在屏风后站定,闻言也只是不语。
雀翎自嘲的笑了下,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觉得自己此刻真像个笑话,这么些年的下来吃得苦,受的罪,都像是她活该。
“算来,我也该去谢谢那个姑娘,若不是她,只怕今夜我的清白不保。”雀翎讥讽地冷笑了声,如呓语一般喃喃道:“我同你说这些作甚,你也不会关心。”
雀翎等了许久,可墟恒依旧是不说话。
他总是这样,总是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的看着她什么也不做。
雀翎彻底被墟恒这般沉默的样子给激怒了,她将手上的木梳一把摔到墟恒的脚边,力道之大生生将木梳摔成了两半。
“是不是下次孤千珏说让我嫁给秦呈尚,你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墟恒弯下身将被雀翎摔成两半的木梳捡了起来,拿衣袖擦了擦然后收到了怀里。
墟恒没有直视雀翎的目光,对于雀翎的愤怒他也只是说了一句:“殿下名讳不可直呼,你僭越了。”
雀翎闻言站起身大步走到墟恒身前,气急了扬手要给他一巴掌,可手悬在空中,半天也落不下,指尖在却微微颤抖。
终究还是不舍。
殿下、殿下,他墟恒心里有她一星半点的位置吗?也对,他全心都只在孤千珏身上,那个凤楚国八皇子、千月门门主孤千珏的身上。
雀翎将扬着的手缓缓垂下,又指着门偏开头怒吼道:“滚,给我滚出去!”
墟恒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望向盛怒之下的雀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呢。
两个相顾沉默了一会,墟恒便轻声说:“我走了。”
语罢,墟恒便如他来时一样,毫无声响的离开了。
雀翎望着墟恒的离去的背影,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里夺出。
可雀翎倔强的不想让眼泪花了妆仰头望着天,泪眼却还是顺着面颊滑到她的嘴里,苦的她的眼睛愈发酸涩,泪眼越掉越多。
果然,在你的心中,我什么都不是。
翌日清晨,云挽笙从自己房中醒来时,脑子还有些一阵发懵。
若不是身上还穿着昨日那辞花楼里女子的衣服,和睡在她榻旁额角发青的烟笼,她会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她记得好像是,昨晚喝了那盏茶就晕了过去,再然后便是她在自己房中醒来了。
可她是怎么回来的呢?
云挽笙推了推在她身旁睡的香甜的烟笼,烟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似乎是还没弄清楚情况,对着云挽笙憨憨地笑了笑说道:“小姐,早晨好啊。”
云挽笙本想着是屈指敲烟笼的脑袋的,可瞧见她还在发青的额头便默默收回了手。
“好什么好,还记不记昨晚咱俩是怎么回来的?”
烟笼迟钝的回过神来,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来,连忙从榻上爬了起来,可动作太大牵动了被劈的脖子,疼的烟笼捂着后脖子龇牙咧嘴的。
“不知道,昨晚我听见那屋子里有响动,便想着进去救小姐,然后……”烟笼认真地想了想,似乎是真的想不起来“然后就不知道了。”
云挽笙拉开烟笼捂着脖子的手,见烟笼后脖子一片淤青。
云挽笙想,烟笼估计是被墟恒给劈晕了。
而她们现在能够平安无事的回来,应该是那个叫千珏的男子将她们送回来了,至于为什么他要将她俩不动声色的送回来,云挽笙不知道。
但是云挽笙知道的是,她欠了他一个人情。
“对了,小姐昨夜那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你有没有受伤?”烟笼一道说一道去检查云挽笙身上有没有不妥之处,检查了一通除了那身衣服不妥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妥。
“我没事,昨夜之事你要烂在肚子听到没?”云挽笙拉过烟笼,帮烟笼揉着她淤青的后脖颈,仔细地叮嘱道。
烟笼的后脖颈被云挽笙揉的很舒服,以至于她都忘了疼连连点头,又牵动了伤处疼的半天缩脖子。
“小姐不说我都是记得的,放心,便是死,烟笼也不会说出半个字。”
云挽笙轻轻叹息了一声心里有些愧疚,昨夜让烟笼也吃了不少苦头,倒真是苦了这丫头了,平白遭了一难。
云挽笙望了一眼窗口,想起了昨晚的赌约。
也不知道,今日会不会下雨。
不下雨他真的会来杀她吗?
“噔噔噔……”
门从外面被敲了几声,随后就传来了云黛月的那假意温柔的声音。
“妹妹,我将佛经送来了。”
云挽笙和烟笼相视一眼,然后很默契的就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两人急的手忙脚乱的,半天也脱不下来。
门后的云黛月等的久了,见无人来开门又敲了几下。
“妹妹在屋里吗?”
又是一阵沉默,云黛月狐疑地想从门缝往里面看,可云黛月刚刚探头,门就从里面被烟笼打开了,烟笼动作幅度太大险些让云黛月撞到头。
云黛月心里虽然想给这没礼数的烟笼一巴掌,但是还是要忍住并且含着笑,一脸和善地问烟笼:“怎么这么久才应门啊?”
许是昨日里,烟笼知道了徐雪的面目,连带看云黛月都觉得有些不顺眼,但又想起云挽笙的叮嘱,只能假模假式地恭敬说:“小姐还没醒,二小姐将佛经给我吧。”
云黛月见烟笼这不冷不热的态度一头雾水,这丫头平日里对她可都是亲亲热热的,不知道还以为她才是烟笼的主子,今日怎么这般态度,而且这烟笼头上还有伤,昨日是没有的。
难不成是云挽笙知道了什么?或是做了些什么?
云黛月心下一慌怕云挽笙做出什么她们掌握之外的事,想要越过烟笼进到屋子里去瞧云挽笙,可烟笼却死死挡在门前不让云黛月进到屋子里。
云黛月心里急愤愤地瞪了一眼挡在门前的烟笼,却还是要好声好气地跟烟笼说:“睡着便睡着了,我把佛经放到屋子里,然后看看自家妹妹,你挡着作甚?”
“烟笼,让姐姐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