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立刻就是烈日炎炎,两天就晒干了下过雨的痕迹。
于婉茹热得睡不踏实,一大早听见温九凤屋里有动静,跟着起来了。
做早饭的时候,她在厨房里给温九凤打蒲扇,“昨天忘了和你说,我上你娘家去看了,你娘说家里的地没咋受影响,有冲出来的种子都重新补了种。”
说着她拍了拍胸口,“得亏刚芒种,要是长出苗儿来,来年收成可要惨了。”
杨家的地是让给杨大志他堂伯家种着,于婉茹在队里干的是拔猪草的活儿,温九凤户口关系在公社,大队给发的人六劳四的粮食很少。
每年杨家吃的粮食有一部分要买,有一部分是堂伯家给的,要是收成不好,杨家也没米下锅。
自从温九凤嫁过来,原身喜欢杨大志,刻意顺着婆婆,温九凤和于婉茹也挺投脾气,婆媳俩关系越来越好。
于婉茹就形成了习惯,爱在温九凤做饭的时候,跟她念叨念叨大队里的事儿。
等早饭做好,于婉茹就顾不上说话了,连杨小志都被饭香馋得闭着眼出来洗脸吃饭。
温九凤也没做啥复杂的,就下了个洋柿子汤面。
她将在空间放了一晚的洋柿子拿出来,下了把面条。
等面条熟的功夫,简单在海碗里倒上酱油,放点碎葱花,淋一瓢挂面汤,捞出挂面,再摆上切好片的洋柿子就成了。
有滋有味儿又清爽,一大早吃,也不怕热。
面条是供销社买回来的,葱和洋柿子是农家地里种的,只有酱油是空间里换出来的。
可就是这样,也让娘仨嗦面条嗦得头都不抬。
杨小志感动得满头是汗,“嫂子你就是那天边的云彩,照亮了咱老杨家的天井,仙女下凡也就这样了,不,你下的面条就是拿孙猴子的蟠桃给我,我都不换!”
温九凤:“……”她一点都不感动,只想抠脚趾。
这小子又来了。
其实温九凤的厨艺真没那么好,做饭好吃是因为空间给力。
她跟其他空间异能者不一样,人家都是四四方方的地方,她的空间……更像手串和鸟巢的奇怪组合。
八个核桃样子的圆形空间围成一圈,中间有个真鸟窝。
她特别怀疑,自己的异能是核桃手串变的。
手串是孤儿院长在她成人时送她的成人礼,地摊上二十块钱一个。
她成人后没几天就末世了,就在孤儿院爆发的异能。
她本来把手串放在一个鸟窝样子的钥匙盘里,异能爆发出来后,俩东西一起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而且她的空间用晶石也升不了级,反倒是用的次数越多才能升级越快。
空间里八个圆形空间的作用和颜色是不一样的。
有四个颜色跟核桃一样,只有储物功能,每个空间都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里头放着她跟在狗比大佬身后捡漏来的各种物资,甚至还有枪和子弹。
有四个是绿色的,空间要小一些,每个只有1立方米那么大,神奇的是放在里面的东西能得到优化,但只针对生命体制作出来的东西。
吃的放进去,出来那滋味儿别提多好了,可惜的是末世无污染的新鲜瓜果蔬菜少,大都是变异的,那要放进去优化,出来就是武器。
至于中间那个鸟窝,在末世作用更大一点,那是给温九凤藏身的地儿,受了伤还有疗伤功能。
穿越过来之后,就没啥用武之地了。
她总共就用了两回,摔下山坡那回和前天季天泽送她回来。
就在杨小志快把一碗面条夸出花儿来的碎碎念里,温九凤喝着面条汤,有点走神。
大前天她哭骂出声后,季天泽狠狠瞪着她,冷唳的神色跟要打人一样,吓得她差点反手甩出把斧子。
但季天泽那棱角分明的下颚绷得死紧,却没动手,甚至一句话都没再跟她说。
等冰雹停了以后,他冷着脸推上自行车,远远跟着她,看她差不多到家,直接扭头回了知青点。
那天晚上半夜雨又下大了,还又夹杂着冰雹,最大的能有拳头那么大。
季天泽招呼几个男知青和村里的小伙子,连夜爬大队粮仓屋顶上,铺了好些麦秸,又多铺了几层油布。
村里两户绝户头家里,他也带人给加固了屋顶。
也幸亏他想的周到,昨天温九凤下班回来,就听于婉茹说,好几家屋顶都砸破了,还有人受了伤。
吃完饭,于婉茹送她到门口,拉着她的手又红了眼眶,“妈真是想象不到没了你,日子该怎么过。”
温九凤:“……”看出来是吃饱了,一大早就有劲儿,娘俩轮番儿唱戏。
温九凤只能哄她,“那等小志娶媳妇之前我不嫁人,您这样一会儿让人看见,该让人以为咱俩干仗了。”
于婉茹为难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看她身上的的确良褂子和粗布裤子,表情忧愁得生生一个农家版中老年林黛玉。
“也不能因为我和小志拖累着你不能嫁人,姑娘家家的好年月就这么几年,妈就是太喜欢你了,实在是舍不得……”
温九凤赶紧挥挥手出门,“时间不够了,等晚上您再继续啊。”
于婉茹:“……”
昨天供销社来了新货,刚下过雨前几天供销社人都不算多。
今天赶上芒种彻底忙完,公社还有大集,一开门人就乌泱泱地往里挤。
林园和温九凤忙到快中午,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林园嗓子都快喊哑了。
“肥皂没有了!还要别的吗?没有赶紧让别人买。”
“暖瓶要六张工业票,十块钱,要不要?就还剩一个了!”
“鸡蛋糕还剩最后半斤,要半斤粮票,一块二!”
……
温九凤虽然没喊,也累得不轻。
这时候售货员是铁饭碗,大都比较牛气,来买东西的轻易得不着个好脸。
但温九凤不习惯喊,也不会吵吵,哪怕是人挤人也温声温气的说话。
从农村过来买东西的人对上林园没底气,就更乐意往她面前挤,因为要一直取东西,她胳膊都累得快抬不起来了。
有个老太太捏着票和崭新的手帕,被挤得直晃悠。
温九凤眼尖,看见赶紧扶她一把,“大娘,您要买啥?”
老太太站稳了吓得额头都冒汗,赶紧把两市斤的票递出去,掀开帕子数出来两块钱,“同志,我想买点红糖,还有吗?家里媳妇刚生了奶不够。”
温九凤顿了下,她是给自己留了些红糖,是给二嫂留的,她姐也托她多留点呢,明面上货架要卖的红糖已经空了。
温四凤县里的小姑子也快生了,供销大厦红糖更不好买。
但她看见老太太被挤得苍白的脸色,还有手中因为汗水皱巴巴的几张票,心软了下,没拒绝。
红糖她空间里有不少,从末世来的人,少见老人和孩子,她对这两种人都不太会拒绝。
她弯下腰,装作从柜台底下取出自己留着的红糖,实则换成了空间里拿报纸包好的。
“大娘,这是我自己买给家里要坐月子的嫂子的,就只有一斤了,您看行吗?”
老太太本来看着货架上没有,都不抱希望了,这会儿听温九凤一说,高兴得不得了,“行行行,多谢同志!太感谢你了!”
温九凤抿唇笑了笑,红糖是九毛钱一斤,她扭头去数一块一毛钱,连多出来的票一块给老太太。
只是不等她数好钱,外头突然涌进来十几个兰小兵,还有个穿着没有领衔儿绿军装的男人。
“让让!赶紧让开!”
“县革委办事,让个地儿!”
‘革委’俩字一出,本来还挤挤攘攘的人群就跟被火燎了似的,立刻空出来一条路,让这些人往前头走。
温九凤蹙了下眉,直觉这是来找她的。
果然,其中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大声问,“谁是温九凤?”
林园紧紧皱着眉,担忧地看了眼温九凤。
温九凤看着来人,“我是。”
“我是县革委的章主任,有人举报你和你们大队的知青乱搞男女关系,跟我走一趟吧!”那人冷着脸道。
供销社里这会儿人本来就多,章主任话一出,屋里瞬间热闹起来。
所有人都看向温九凤,好些人眼神鄙夷,已经开始后退,像是怕沾染了瘟疫似的。
温九凤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谁举报的?有证据吗?”
章主任脸色严肃,“废话什么?举报都是匿名的,你要是行得正坐得端,会让你去革委调查吗?”
温九凤气笑了,以前听老人说起这个时候有的地方革委就是天,跟土皇帝一样,她还不信新蓝国会发生这么不讲理的事儿,原来是真的。
她刚要开口,有人赶在了她前头。
“那我现在举报你昨天晚上爬了隔壁寡妇家的墙,乱搞男女关系,是不是该先调查你?”
温九凤抬起头,看到了温三凤那张明艳张扬的瓜子脸。
若说温九凤是兔子,温四凤是牡丹,那温三凤就是个小辣椒,从小就呛人。
她是大队里的老师,今天借了温三民的自行车来公社邮局,取她丈夫傅正刚每个月寄回来的津贴。
回去路上路过供销社,看见那么多兰小兵进去,跟着进来,听见章主任说的话,气炸了。
她虽然不大看得上温九凤,到底是自家亲堂妹,她也不能不管。
领头的狠狠拍了下柜台,“你这是造谣!造谣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你是她姐姐?一个敢造谣,一个搞破鞋,看来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你知道造谣犯法啊?”温三凤站在温九凤身边,冲章主任冷笑。
“你们守着这么些人说我妹妹乱搞男女关系,就算我妹妹是冤枉的,只怕去了革委,你说啥就是啥了呗。”
章主任气得脸色涨红,有些不耐烦地恐吓,“革委是听从大首长的指示,依照新蓝国下发的文件办事,你再胡搅蛮缠,连你一起带走!”
他冲兰小兵瞪眼,“还等啥?一起带走!”
“我看谁敢!”温三凤根本不怕他,比他声音还高,“不讲理了是吧?”
她看向屋里买东西的人。
“乡亲们!我妹妹的公爹当年为了救新蓝军被鬼子刺了好几刀,伤了身体才早死的!”
“首长们为了感谢他,才给安排了供销社的工作,他去世后我妹妹顶了班,当年首长们留下的感谢信还在家呢,这事儿供销社的领导们都知道。”
有人在人群里附和,低声解释,这事儿高新公社下头的大队里,确实好多人都知道。
“我妹妹的丈夫杨大志,结婚当天就奔赴蓝印边线,为了保卫家国抛头颅洒热血,刚牺牲还没一年呢,她前阵子才因为伤心难过吃不下饭,差点摔死在山上,被人救了回来。”温三凤一双妩媚的桃花眸子都红了,狠狠瞪着章主任。
“举报的人胡说八道,你们怎么不先调查清楚?这分明是欺负烈士家属!”
“你——”章主任被怼得脸色越来越黑,但守着这么多看热闹的老百姓,牵扯到烈士,他也不好太强硬。
他压着火耐心解释,“咱这正是请温同志去革委调查,只要温同志身正不怕影子斜,咱肯定也不会冤枉烈士家属!”
一旁兰小兵尖着声儿附和,“你这么阻拦咱们调查,难道是温九凤真跟知青不清楚?烈士家属咱不会冤枉,可烈士家属也不能搞破鞋啊!”
好些人听见,忍不住嘻嘻哈哈笑出来,更多人却皱起眉,看着嚣张的兰小兵,心里可怜被姐姐护着的温九凤。
今年这些半大孩子们闹腾的多么血腥,没几个不知道的,要不老百姓也不能听见革委就怕。
好好的人进一趟革委也不好了,真被关进革委的禁闭室里,身上的脏水这辈子都洗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