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史,并非皇上的妃嫔。”月夕随即正色道,“且我蒲柳之姿,家世低微,连采选也入不得册……”
“你不是自称看过许多书么。”皇帝将那青玉笔在指间转动,打断道,“须知规矩都是约束别人的,朕身为天子,可想要什么人入侍就让什么人入侍。谁人也不能说什么。”
他的目光,似开玩笑似认真。
月夕觉得自己的心跳愈加快了。
烛光下,她的眼睛瞪着皇帝,双颊绯红,却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皇帝看着,忽而觉得满意得很。
她装模作样一本正经的时候的时候,总是假得可恶;但生气的时候,却每次都是真的。
“怎么。”皇帝的声音低低,“你不高兴?怕了?”
月夕觉得自己已经有些结巴:“皇上在说笑……”
“朕从不说笑。”皇帝道,“朕虽有臣工无数,但和朕能说上真心话的,过去只是张定安一人。自张定安南下,朕身边就连说话的人也没有了。你与凌霄相熟,知道朕的脾性,也颇有悟性,让你在身边伺候,朕很是放心。。”
月夕愣了愣。
她看着皇帝,只见他傲气地昂着头,振振有词。
心头的慌乱,一瞬间偃旗息鼓。
傻瓜。一个声音道,你究竟在巴望着什么?
你不过是个替身罢了,皇帝也不过是想要个能听他发牢骚的人。这个人,是张定安或者她,乃至是阿猫阿狗也全无所谓。
月夕再度抬眼时,目光已然重归平静。
“谢皇上谬爱。”她的唇角弯着冷笑,声音轻柔,“皇上病愈之事,我已经着人禀过了太后,太后也知道,我今夜不必再为皇上值夜。自明日起,我仍如先前一般,只在御书房听差。时候不早了,我去把刘荃叫进来,伺候皇上洗漱就寝吧。”ωωw.cascoo21格格党
说罢,她行了个礼,转身而去。
她的步子很快,皇帝还没来得及将她叫住,她已经走出了殿外。
傻瓜。她在心里骂自己,你就是个大傻瓜,竟然喜欢这
。等猪蹄子!
刘荃和宝儿等人原本扒在门口探头探脑,蓦地见月夕出来,都吓了一跳。
月夕只对刘荃道:“去伺候皇上洗漱吧。”
刘荃才应下,月夕已经走远,只留下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仿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众人面面相觑,刘荃却不敢怠慢,忙走入殿中。
“皇上……”他才开口,就看到了书案后面皇帝那张铁青的脸,唬得一下噤了声。
皇帝瞪着门外,只觉这女子简直不可理喻。
有那么一瞬,他十分想冲出去把晏月夕拉回来,但他仍然清醒,知道自己不能失了君王威仪,生生按捺住,让自己仍坐在椅子上。
他如此讲理,告诉她,自己是欣赏她,才想把她留在身边。她虽然可以为所欲为,但为了让她安心待着,不惜撒谎演戏。
可她竟是一点也不领情。
方才,她是在给自己这堂堂天子甩脸色?
简直岂有此理!
不必提点,众人看着忿忿的皇帝,都明白晏女史和他这是又闹脾气了。
别人不敢出声,宝儿却是机灵的,心思一动,道:“皇上,女史去取药了,我去将女史请回来,让她伺候皇上洗漱吧?”ωωw.cascoo21格格党
这话,自是在给皇帝找台阶,可是不料,才说完,皇帝清冷的目光扫来,她也立即噤声。
“请她做什么。”皇帝面无表情,道,“自今日起,晏女史不许踏入朕的寝宫。”
宝儿和刘荃暗自交换眼色,各是吃惊,却不敢多言,赶紧应下。
这一夜,皇帝睡得很是不踏实,仿佛真的得病了一样。
次日天还没亮,他就睁开了眼,而后,习惯地看向外间。
纱帘看着一条缝,外间躺着个人,不过他即刻认了出来,那是刘荃。
头一回,心里也空荡荡的。
见皇帝醒来,刘荃和一干太监宫人不敢怠慢,随即张罗给他洗漱。
不过今日,每个人都觉得,这寝宫里的气氛讶异得很。
皇帝不知是睡得不好还是气还没消,面色阴沉。殿内鸟兽
。妖邪安安静静,无人敢出声。
从起床到摆驾离宫,皇帝一直留意着身边的人,但始终不见月夕的身影。
赵福德眼尖,得了空当,凑上前道:“女史本在御书房伺候,皇上若想召她来参谋,奴才这就去唤,也而不知她醒了没有。”
“不必。”皇帝淡淡道,“不必扰她。”
可说是这么说,皇帝终是没忍住。
到了中午,皇帝用午膳时,突然把刘荃叫到身边。
“今日点心不错。”他说,“让御膳房另备一份,送回宫里。”
刘荃愣了愣,正想问送回宫里给谁,脚跟被赵福德踢了一下。
灵光闪现,刘荃突然了悟,答应下来,连忙去准备。
御书房里,月夕将皇帝的书架归置了一番,终于无事可做。
刘荃来到的时候,她正折腾着花瓶里的蔷薇,将它们重新插一遍。
“女史好兴致。”刘荃笑盈盈道,“女史饿了吧,来用些点心。”
说罢,他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打开。
月夕看去,只见里面果然都是点心,并且是扬州样式,都是她爱吃的。
“谁让你送来的?”她问道。
刘荃仍然笑着,道:“女史就爱明知故问。”
月夕面色平静,转过头去继续摆弄蔷薇,道:“你自己吃好了,我不饿。”
刘荃心里叹一口气。
她这脾气,跟皇帝倒是般配得很,一样的臭。
“女史又是何苦。”刘荃劝道,“皇上待女史是真的好,若换了别人,那简直是要高兴到了天上。”
“谁高兴就送给谁去吧。”月夕摆弄着眼前的蔷薇,云淡风轻。
刘荃无语。
他看了看那瓶子里的花,又道:“这花也蔫了些,小人带女史去御花园走走,采采花,顺便散散心可好?”
月夕摇摇头:“御花园这么大点地,若是遇见了太后,岂不被彼此添不痛快么?”
刘荃一想也是。
“那女史是否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是想吃什么也好,小人替女史想想办法。”
月夕的手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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