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路过客厅时,季妙妙正盘坐在沙发看着电视,电视正轮播着最新大热的古偶剧,季妙妙看得专注入迷。
察觉季夏回来了,她勉强移过视线,冷不丁出声发问,“今天开心吗?”
季夏顿住步伐,淡声回道,“和你没什么关系。”
季妙妙轻嘁了一声,不屑嘀咕,“有什么了不起的。”季夏不就是去参加李居言的生日会吗?在这里傲给谁看呢,而且要不是季夏不肯帮她开口,她肯定也能去。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自己期望落空没去成李居言生日会的原因归咎于季夏。
季夏早就习惯了季妙妙时不时的冷言冷语,最后无痛无痒起来,只作充耳不闻,抬脚朝自己房间走去。
但刚一推开门,她便感觉到不对劲。
房间不仅仅床面凌乱,书桌也像是被谁翻动了,榆木浮雕地板上摊落着几张白色碎纸团,季夏登时慌乱,条件反射地朝着书桌奔去。
迅速拉开抽屉,原本精心藏阅的日记本不翼而飞。
像是理智的弦突然崩坏,季夏转身推出卧室门。
“给我。”季夏低头冷睨季妙妙,伸手沉声索要。
“给你什么?”季妙妙故作茫然,一脸不耐烦摆了摆手,“起开,别挡着我看电视。”
季妙妙抬手之间,季夏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压制让她挣脱不开。
“你快放开我,别诬陷好人!”
“其他我可以不追究,但那本日记本,你最好原封不动的还给我!”季夏说到最后,因为愤怒季妙妙的声调明显抬高。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的人永远不控制恶意的伤害别人,在别人压根不想搭理她的时候。
一次次挑衅她,一直到现在,狠狠踩重她的底线。
客厅的动静引得林思从厨房走了出来。
目睹现状,林思难掩震惊,对上季妙妙有些失措的表情,“夏夏,你在做什么?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
季夏收紧下颌,沉沉甩开季妙妙的手腕,语气疏冷,“到底把我的那本日记本弄到哪里了?”
季妙妙退后到她母亲旁边,不住揉着手腕,幽怨道,“不就是个破日记本,你至于吗?好,我告诉你,我把它当垃圾扔了,你能拿我怎么样!”许是有了大人撑腰,她说话愈发理直气壮起来。
扔了。季夏耳边忽然撞进来这两个词,短暂茫然后,翻涌地愤怒席卷开来,季夏上前质问她,“你扔了,谁让你扔的,你扔哪里去了?”
林思一看见情形不对,赶忙抬胳膊拦住季夏,混乱之中,季夏抓住季妙妙的衣角直到指骨泛白,愤怒蔓生偏执,季夏想,她一定要讨说法,一定要追问到底,她到底扔在那里,她凭什么敢扔。
只是,这一切混乱霎时被一声短促厉吼所打断。
季成猛地冲上前分开了她们。
他将二人护在身后,沉声冷呵,“季夏,你在做什么!?”
身后的林思抬手揽住季妙妙,解释道,“季夏说妙妙动了她日记本。”
“那为什么不好好说话,非得动手。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季夏冷笑,“她如果好好和我说日记本在哪,我就不会动手。”
“我扔了,不知道在哪。”季妙妙出声道。
林思见状赶忙道,“今天家里大扫除,所以让妙妙帮忙扔垃圾,可能不小心把你的日记本扔了,这样吧,阿姨给你买个新的,好不好。”
听完一切,她的心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季夏颤微呼了口气,冷冷道,“如果买新的能够弥补的话,那我把您女儿扔了,再给找新人来代替她,请问您乐意吗?”
林思闻言瞳孔一缩,像是第一次听到如此荒谬又大胆的言论,环住季妙妙的胳膊莫名紧了紧。
“季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季成听得额头青筋暴起,咬牙怒道,“不过就是个不值钱的破本子,至于这么斤斤计较,紧追着不放吗?”
不值钱的破本子。
季成用这个形容词来描述她母亲的遗物,真是有些讽刺。
季夏低声冷笑,投来眸意锐利透彻,“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爱财如命,背信弃义,最后抛妻弃女吗?”
几乎同时,清晰脆亮的巴掌声于空中突兀响起,霎时凝固了所有气氛。
季成因为愤怒而力道很大,季夏白皙的面容很快浮现红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她轻眨了眨眼睛,神色无悲无喜。
季成因愤怒而鼓动胸腔,甩下的手紧攥成拳头,另一只手高指大门的方向,“给我滚,滚!”
季夏却半点没动,反而朝他抬唇笑了下,眸意清清冷冷,“为什么要滚?我要是滚了,不是便宜你了么。”说话间指尖用力扎向手心,清晰的痛感提醒着季夏不要流露出半点脆弱。
季夏垂眸看了眼季成握紧的拳头,“怎么,打一次还不够,还要再打一次?”
沉默片刻的林思走上前安抚劝慰季成,“都这么大人了,还跟孩子置气。你说你刚才说什么浑话,让季夏离开这里,她还能去哪?就剩你一个亲人,离了这里不是要流落街头?”林思看了眼季夏悠悠道,“你要真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我当初可不会轻易松口和你过日子。”
季妙妙冷哼了声,“她哪会感……”话音还没落地,她却忽然止了声音。
季夏的眼神冷冽漠然,却又好似能够看透一切,看得季妙妙颇有些浑身不自在,想到她上午因为置气翻了她的东西扔掉她的笔记本,她自觉几分心虚,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没继续说下去。
一片兵荒马乱后,季夏回到自己的房间。
傍晚霞光映射悬浮尘埃,她俯身捡起地上的碎纸,将它们随手丢进书桌边的垃圾桶。
泄力靠在后椅背,她盯着空荡的抽屉出神半晌后,抬手猛地推合了抽屉。
厌恶,烦躁,愤恨。
负面情绪像网,将她彻底困住。
她母亲的遗物,她如此珍贵的日记,被季妙妙故意当做垃圾弃之如履。
可她守不住。
平生第一次,她如此痛恨无能的自己。
场面平息过后,季妙妙回房间躺床上刷论坛,忽然在论坛看到季夏和李居言吃饭的照片。
两人并肩坐在一起,就算只是模糊的侧影,也能看出来就是李居言和季夏。
上补习班路过爆料的校友匿名发帖总结道,“亲眼所见,李居言还亲手为季夏剥栗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校园论坛瞬间议论纷纷。
季夏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季妙妙的声音适时响起。
季夏回头冷睨她。
季妙妙直直迎上季夏的目光,语速因为情绪起伏而拉得急促,“季夏,痴心妄想对你没什么好处,李居言这个人,你压根就攀不起!”
季夏冷眼旁观,像是苦行沙漠的干渴旅人忽然寻到了源源水源,她在短暂剖析后,确信了一个念头。
季妙妙她喜欢李居言,而就算不是喜欢,也算是很在意。
意识到这一点,季夏对此并不意外。
季妙妙以为她的话起了作用,让季夏听得说不出话,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唇,“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你的日记本是我故意扔掉的,我就是想告诉你,有些不该想的人,你不应该奢求,因为你什么都没有,连这个家,也是我们施舍给你的。”
“说够了吗?”季夏偏头看她,淡淡出声。
“讲真,”季夏朝季妙妙轻笑了下,“如果不是你和我说这番话,我或许压根不知道奢求是什么。”
“不过现在,我倒想试试。”
一个念头在心里生根发芽,抵挡灵魂深处的狂风呼啸在茁壮蔓生。季夏告诉自己,她值得为此尝试,纵然是用感情作一场豪赌。
“李居言。”
她第一次在心中认真念着这个名字。
季妙妙这么喜欢李居言,那么她就要让她希望落空。几乎是同时,季夏脑海又想起周玉那份无望落寞的喜欢。
试一试没什么大不了的,李居言对待感情从不认真,应该过不了多久,他就把她这个人忘记了。
一念之间,她一时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