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医生,这两天挺忙啊。”苏衡嘴角噙笑。
“你怎么来了?”易桉扫他一眼,还找到医院来了。
“害,给你打十几个电话也不接,手术把手机关机了?”他一看也是刚下班,一身帅气挺直的西装很好的显现出了身材,丝毫和那天被受击的人不一样,“我妈说要过年了,叫我拉你一起去我家吃个饭,赏个脸?”
“不了吧,我那天休假,我打算睡一天。”她笑的含蓄,放下来的大波浪卷的长发垂在胸口,在医院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她这几年变化挺大的,彬彬有礼,温柔含蓄,这些词似乎和以前的她都不沾边。
春节那天,她也没什么亲人,奶奶那边她也不想过去麻烦她,就自己过吧,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她也习惯了。
“真不去?”苏衡试探。
“嗯。”她回答。
苏衡见她这样只好作罢,轻叹一口气:“去谈个恋爱吧,二十多岁过得像七八十岁。”他嫌弃的看了易桉一眼。
“不感兴趣。”她还是笑笑。
“公司有个女孩在追我。”苏衡苦恼极了。
“哦?”易桉抬眼观察他的表情,凤眸中净是戏谑。
“她和别人不一样,她不知道董事长是我爸,每天早上给我送咖啡,我只能装作不知道。”苏衡的脸上第一次有欲言又止的表情。
易桉一眼就看出来他苦恼的究竟是什么。
“你喜欢人家吗?”易桉抱着看戏的态度。
“我不想耽误人家。”他很无奈,那女孩子单纯,如果他说破,恐怕会伤她自尊心,他不忍心挑明。
“可以试着接受,凡事总要试一次嘛,况且……最近有消息说你那个学姐,似乎要嫁人了。”她缓缓地说。
她可不是圣人,作为朋友来说,新欢和时间,她宁愿让苏衡选择新欢。
不一样的是,苏衡这次反应不大,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随她去吧。
易桉打心底为他开心,真好,他放下了,而她还没有,她苦笑。
这辈子如果不和沈文序在一起,孤独终老似乎也不是太难接受的结局。
还在M国的沈文序刚倒过时差。
“好可惜啊,沈队,今天除夕呢,咱们回不去了。”萧恒有一句没一句的抱怨,一张略黑的脸上写满了失望。
放在以往队伍中,没有人敢和沈文序这么亲密地说话,萧恒不一样,他挺喜欢沈队的,他觉得沈队外冷内热。
他应该也想要别人和他说说话吧。
沈文旭抬眸:“想家?”
萧恒嘻嘻一笑,露出招人喜欢的小虎牙:“有那么一点点。”
沈文序抬手将手中的手机递给他:“程修留了部手机在我这,去打个电话。”部队不准用手机,程修是队伍的电子核心,拆炸弹什么的都是他干。
他装了个定位,用的手机是部队特许用的,这也算是沈文序给萧恒走了个后门。
萧恒敛起虎牙看向他:“沈队,不了吧。”他迟疑了。
沈文序看了眼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放到耳边,萧恒不敢,那他就先做个示范,出了问题自然他先承担:“喂。”他斜靠在栏杆上,声音淡淡的:“嗯,我这几天不回去了。”
沈父轻叹一口气,司空见惯:“好,你忙,你妈这边我跟她说,你注意安全。”
“好。”一语完毕,他看向萧恒,这孩子眼圈居然红了。
“去打吧。”沈文序的话总是让他变得坚定而有力量。
“谢谢沈队!”他吸了吸鼻子,接过了手机,这小孩总是憨的可爱。
沈文序修长的身形靠着栏杆,略有些生锈。
M国环境很恶劣,病毒,战争,恐怖袭击,人们把自私,欲望,争夺写在了眼里。
这是个糟糕透顶的地方,似乎空气中都有着腐烂的味道。
简单来说,这里的所有战争都是富人的游戏,这是个充满欲望的世界。
忽然感觉衣角被扯了下,沈文序眸中闪过警惕。
他低头一看,一个小男孩正争着硕大的眼睛看着他,小孩子脸上很脏,身上衣服也乱糟糟。
他顿时眼神温柔了不少,弯了弯腰,小孩嘴里在咕噜着什么,当地语言很杂,他们也听不懂。
“饿了?”他皱了皱眉,蹲下替小孩抹去脸上的油污,萧恒正好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蹲下来递给他。
“小孩,吃糖。”他摸了摸小孩的头,忽然胸口出现一个红点。
沈文序瞳孔骤然一缩,几乎在那一秒间,他用本能的反应挡住了萧恒,抱住了小孩。
那是狙击枪的瞄准器射出的红点,千钧一发之际,萧恒只听见子弹射入身体的声音。
没有枪声,这是狙击枪最大的优势,他也是个狙击手,怎么会疏忽了这里是狙击手最合适的狙击点。
大意了。
那一刻,沈文序庆幸自己中枪,换作其他人,任何一个,都没这么快的反应能力。
但他可以,因为他是沈文序,特种兵小队的神话般人物,各方面都是A级,天生的军人。
萧恒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可手还是忍不住在抖,眼泪也止不住地流。
他抱住沈文序,其他队员也在随时待命。
沈文序费力地爬起来捂住小孩的眼睛安抚他,靠的那堵白墙上,此时已经血迹斑驳,鲜红一片,触目惊心。
他按下对讲机的按钮:“小组队员听令,务必安全送走领导人,尽量不要起正面冲突,不要恋战,抓紧时间。”
直升机还有半个小时才到,萧恒脸色非常不好,但听到沈队的声音迅速进入作战状态,架起了枪。
沈文序即使中弹也丝毫不慌,依旧镇定,眼神中还是那样淡定。
血还在流,仔细看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可他就有让大家稳下来的本事,他们知道,队长在,核心就在。
又半个小时的飞行,他们成功到达s市的医院的顶部,兵分两路。
一边的领导人已经稳稳地到达了酒店,而沈文序则被抬上了担架。
S市已经是晚上,灯火通明的城市,满天绽放的烟花,人们正在庆祝春节,这灯火通明的繁华和人们的幸福洋溢在空气中。
而不会有人想到,这些都是有人替他们负重前行。
“易医生,快快快,有军人受伤了,胸部中弹,要马上手术!”护士慌张推门进来。
易桉放下书,她今天主动加班,在家一个人也没事干,还不如来值班,他穿上白大褂就向外走,去推担架。
“病人什么情况?”清冷的声音响起。
“胸部中弹失血过多,休克了。”护士报告。
“通知家属把手术协议填好,马上开始抢救,病人资料呢?”她的声音永远那么冷静清冷。
“沈文序,23岁,O型——”护士答道。
易桉募的抬起头,一双凤眸有两秒的呆滞,军人……中弹……23岁……似乎一切都对的上。
“你说他叫什么?”她打断护士的报告,目光变得有些激动,肢体却是呆滞的。
“沈……沈文序。”护士有些艰难地开口,被易桉看得心里发毛。
易安重新看向担架上的人裸露在外的皮肤通体煞白,已经失血过多了,这双手即使沾满血液她也不会认错,就是沈文序。
萧恒双目通红地跑进来,急忙的抓起易桉的手:“医生……沈队情况很糟糕!在路上我第一时间叫他那会儿就已经晕过去了,求求你了,一定救他回来!”
易桉甩开他的手,眼神在一瞬间镇定下来。
萧恒怔了怔,仿佛看见了当初的沈队。
他们俩总是像的,无论分开多久。
“他死不了。”她只留了一句话,沈文序命硬,不会死。当初她的离开,她听苏衡他说好几次自杀都没死成,她愧疚至今。
今天他要为了国家死,凭什么?她才不会允许,她要和死神抢人。
“易……易医生!”护士连忙跑出来,跌跌撞撞的,“心跳,心跳停了!”
“拿除颤器,做心脏复苏。”她冲进手术室,87秒,这87秒她想起了很多,基本都从脑子过了一遍。
像一部冗长的电影,每一帧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第一次牵他的手,第一次亲他,第一次给他带奶茶,第一次陪他上课,为他翻墙。
为他做过的荒唐事太多了,甚至还为了他考大学。
如果是这样,她就应该后悔每一次的逃避。
“易医生,心跳停了,回不来了。”一边的医生拉住她。
“你放屁!”大家从未见过她如此,失了智的一般。
她手上重复着心肺复苏的动作:“沈文序,你不醒过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一双凤眸,明明理智极了,作为一名医生,她的大脑是理智的,但人不是。
沈文序,是报应吗?这次轮到你丢下我了吗?其实我根本不是一个那么在乎结果的人,但是我们之间的遗憾像一根刺一样折磨我好多年。
再遇见你那天,我庆幸了好久,我们之间还欠了一个结局不是吗?我还欠你一个解释,你不能就这么死。
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两分钟。
她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抢救已经结束了,所有人都停手了。
她忽然泪如泉涌,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室内鸦雀无声,大家都没想到易桉会突然这样。
失去似乎来的太快,看惯了生离死别的她,从未想过她和沈文序的结局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