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儿子又如何呢?不一样有朱止青这样被族人赶出去的孤儿,这些族人们,个个嘴上说的都是冠冕堂皇的话,做起事情来,却一个比一个更下作。为了银子,伤天害理在所不惜。
秀娥不由轻叹一声,索性把账本往边上推了下,刚想站起身就听到楚双霜的声音:“你在想什么呢?”。
秀娥抬头瞧着她:“我就是在想,我只是比你们幸运一些罢了。”
楚双霜听到秀娥这话就笑了:“你啊,总是容易想多,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命。”
“那你眼中,我的命很好了?”秀娥的话让楚双霜笑了,接着楚双霜就摇头:“我说不上来。”
若在别人眼中,秀娥的命很难称得上好,虽是寡妇,却是望门而寡,虽有孩子,孩子又不是自己亲生,总隔了一层。但楚双霜钦佩秀娥的却是另外的事情,钦佩秀娥的勇敢,钦佩秀娥的不在乎,而这些勇敢,不在乎,楚双霜做不到,或者说,楚双霜有太多顾及。
生在那样的人家,从小锦衣玉食,却也多了许多顾忌,甚至于,不能做真正的坏人,却也不愿意这样憋屈。
凡此种种,让楚双霜一会儿难过,一会儿释然,一会儿又不免叹息。
见楚双霜愣在那里,秀娥又笑着说:“罢了罢了,我也不和你说了,横竖这些事儿,总会过去的。”
见楚双霜还是没有从思绪中醒过来,秀娥也就把她扯了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楚双霜接过茶却没有放到唇边,秀娥索性把茶接过来,给她送到唇边。
“我自己来,哪里就敢劳动你喂我喝茶?”楚双霜这会儿总算笑了,接过茶就喝了一口:“好烫。”
“你怎么会过来我这边?”秀娥见楚双霜恢复了平常的样子,秀娥这才轻声询问,楚双霜把茶碗放下:“我就是在家里待得烦闷,不快活极了。”
“不是说,你夫君……”秀娥的话只说了一半,楚双霜低头看着茶碗:“不过就是既舍不得我的贤良,又舍不得妾的温柔小意,样样都想要罢了。说来说去,不过就是个俗人。”
看来楚双霜的心灰意冷,会持续很长时候,而这个世上,最难做到的事情,就是妻子对丈夫发自内心的仰慕。日日在一起生活,朝夕相处,这个人的一切都会被熟知,当发现那些溢美之词背后,不过是个普通的,庸常的男子,也就难怪楚双霜对丈夫非常失望了。
“不过,你婆婆这会儿会很满意。”秀娥说出的话让楚双霜笑了:“是啊,她很高兴,还对我说,大爷这些日子的举止,都在她眼中放着,多亏我的贤良,才让大爷回心转意,还让我不要使小性。真是笑话。”
秀娥拍了拍楚双霜的手,楚双霜抬头看着她:“我就想知道,你去陈家算账,陈家闹成什么样子?”
“他们家要开祠堂,只怕要另立嗣子了。”秀娥说了这么一句,楚双霜叹气:“说来说去,还是这样。”
“那个嗣子,倒是个聪明人,也能隐忍,只可惜啊,心思动歪了。”但凡他真能把这点心思,用在正道上。就算成不了陈若溪的嗣子,陈若溪也会看在他是个不错的人这点上,拉他一把。
“你就不怕把他得罪狠了,他到穷途末路,来寻你报复。”楚双霜觉得这个嗣子一定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然不会因为察觉到是秀娥给陈若溪写了信,陈若溪出面退掉了楚家的婚事,就对秀娥耿耿于怀,在和周家联手卖掉货物同时,还要暗地里算计秀娥。
“我若真怕,就不会做这些事儿了。”秀娥语气淡然,左不过就是那些手段,那些鬼魅魍魉的手段,秀娥从一开始就没放在眼里,自然也就不会怕别人用这种手段来对付自己。
“也只有你这样的脾气,才能这样对那个妾。”楚双霜感慨地说着。秀娥瞧着她:“你一定有什么话没有对我说。”
“就上次,学使来考童生,对知县老爷说,这合县的童生,只有一个案首的文章,写得老辣,原本以为是个三四十岁屡试不中的老童生,谁晓得传进来一看,竟是个十六岁的年轻人。他以为只是偶然所得,又亲自出题考了一考,果真出色。”
“这些话,当日传出去了吧?”秀娥想都不想就是这么一句,楚双霜点头:“自然传出去了,不然为何会有那么一场闹腾。”
闹腾着说宋章澜有姐为妾,就不能参加科举。而这全赖知县的弹压。
“人生在世,这样的争斗真是不少。”
楚双霜却瞧着秀娥:“我还在想,苏家那边为何没有说话,现在瞧见你,我才晓得,只怕是你让他们不出来说话。”
“不,我爹只是个不爱惹是生非的人。”秀娥说完这句,不由笑着摇头:“不过,这以后,牵涉到了名利,谁晓得呢?”
苏举人也是个名利心重的人,只是又要看重读书人的面子,才会摆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若有一天,苏举人和宋章澜,因为名利起了纠纷,谁晓得自己的爹会做出什么选择?
楚双霜拍了拍她的手:“你啊,想那么长远的事儿做什么,还是好好地,想想眼前的事儿。”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秀娥的话让楚双霜又笑了:“有了远虑又如何?我原先总是百般筹划,孩子,丈夫,恨不得把一百年内的事儿都给安排妥当,但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算无遗策。我这会儿算是想清楚了,只要这个月还有银子花,我想下个月的事儿做什么?”
秀娥噗嗤一声笑出来,楚双霜环顾四周,语气感慨:“我不由想起,我们三个在这说话的时候,转眼,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等你去了省城,我连这里都来不了了。”
秀娥不在这里,楚双霜也不能前来,高门大户的主母,也要时时受拘束,不能多笑一声。秀娥拍拍楚双霜的手,二人眼中都有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