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止青不等刘东说完，就对他笑了：“我晓得，所以见你过来，我就走了。”
“掌柜，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老实了，这做生意如此老实，那可怎么办？”刘东来铺子里也有一年多了，自然晓得朱止青的品性，对朱止青笑着就是这么一句，朱止青只微笑不语。
小菊正好从屏风后面出来，听到刘东这句话就不高兴了：“我说你怎么说话的？要不是朱掌柜老实，怎能做我们铺子里的掌柜？这样油嘴滑舌的，像你，东家也看不上。”
“小菊，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刘东张口就是这么一句，小菊瞪他一眼：“就你，还想我对你有意见，我不过是……”
“你们两个，都别吵了。”朱止青也不晓得这两人是为什么，一碰了面，就争吵个不停，而且还都是越扶越醉的脾气，谁都不肯让谁。
听到朱止青让自己不要再吵，小菊瞪刘东一眼：“我才懒得和你吵，谁让你啊，成天正事不做，偏偏只做些歪门邪道的事儿。”
“上个月，我卖的，可比你卖的多。”刘东还要追着小菊到屏风背后，被小红拦住：“你也少说几句。”
刘东站在屏风外面，却还伸头往里面瞧。小红在屏风内瞧见，噗嗤一声笑出来，对小菊道：“你瞧他，天天像个呆头鹅一样，你们两个，若彼此有意，也就……”
“谁愿意嫁他！”小菊口中说着，那面上却已经露出羞涩来，小红坐在她身边：“你定是有些担忧，我们两个这会儿虽说在铺子里，要论起来，却还是杨家的丫鬟。”
真要嫁，还要主人同意，还要拿出身价银子，还要……这要细细地数起来，那还真是无数事情等着。
“再说，就算我想嫁，也要他肯娶，他到这会儿，却还没有挑明，只怕是，这心中也没有我。”小菊的话中，带有十二分的泄气。小红不由拍了拍她的背，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们要是这些年不嫁，也好。”
能在这铺子里面做伙计，一年还能攒下十来两银子做私房钱，等再过几年，和秀娥讨个恩典，说不定秀娥连身价银子都不要她们的，就能拿着这几年攒下的私房钱回家，到那时候，想嫁个读书人是不行了，但要嫁个伙计，只怕多的是人来讨。若是运气好，遇到那地主家没了正头娘子的，来求做填房的都有可能，那时候也能做个小地主婆。
强如这会儿和刘东这样的人暧昧不明，小红的意思，小菊也清楚，她只瞧了眼小红，轻声道：“我们今年都不小了，我十七了。”
十七在一般人家，也该是打发女儿出嫁的年龄，就算是丫鬟，过了二十再不嫁，也要被人说主人家未免太苛刻，放着这些丫鬟不让她们出嫁，不是积阴德的事儿。
“唉，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多的……”小红双手托腮，还在想这人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烦恼，小菊已经站起身：“不要再想了，再怎么说呢，你都比我强。”
小菊的爹娘来闹那一场，小红可还记忆犹新，而现在，小菊说小红比她强，小红那句，强在哪里就要脱口而出，但终究没有说出口，罢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窗外，春姨站在那里，听着小菊和小红的对话，方才那个客人脱口而出的，不晓得大奶奶是聪明还是笨，如此抬举一个通房，也被春姨听进去了。
此时春姨只觉得，这世间到处都是些为难的事儿，谁都有烦恼，谁都想那些烦恼散掉，但是人人都晓得，这些烦恼，不会轻易散去。
春姨想着，也只能轻叹一声，朱止青正好从里面走出来，瞧见春姨站在那，恍惚之间，朱止青却仿佛看到秀娥站在那里，秀娥的神色，仿佛永远都是那么淡然，仿佛永远都是胸有成竹，也仿佛……
朱止青想起秀娥的几次发火，都是为了家人，朱止青的眼神不由微微一暗，但朱止青还是对春姨道：“这几日的账，您都瞧过了。”
“是，都瞧过了，我今儿来，除了瞧瞧铺子，还给大奶奶写了封信，等到你们上省城的时候，给我把信带上去。”
春姨把信交给朱止青，朱止青急忙应是，见春姨要走，朱止青还是忍不住开口：“春姨，方才客人说的话，您也别往心里去，我们都晓得，东家这样做，也是为了您好，更是为了杨家好。”
“我晓得，若我时刻把别人的话都记在心上，那我这会儿，也就不会站在这里。”春姨轻声说着。
朱止青又道：“我这几句话，确实也是唐突了，但我不愿意东家和您，因为一些闲言碎语，就生了嫌隙。”
“不会的！”春姨还是那样温柔，朱止青见春姨这会儿确实要走了，也没有再说，而是掀起帘子请春姨出去。
小雀回到苏家，把礼物先送到举人娘子面前，举人娘子见了这许多礼物，不由笑了笑：“春姨一向都是最妥帖的，早先我还觉得你姐姐为什么要留这么个人在身边，这会儿我倒觉得，你姐姐果真是最周到的一个人。秀月啊，你要像你姐姐一样。”
“是，娘的教诲，我记住了。”秀月十分温柔平静，这让举人娘子笑得越发开怀，这会儿，举人娘子深信昨儿是秀月太劳累了，才会说出这么一句，瞧瞧今早歇息好了，就这样温柔平静，也能接受这事儿了。
想着，举人娘子就拉住女儿的手：“刘家那边虽说会送日子过来，但娘心疼你，不会早早地把你嫁出去，等到明年三月里。”
这会儿只是五月，明年三月，还有十个月。十个月的时间，足够了。秀月勾唇微笑：“多谢娘。”
“你是我女儿，我这一生，不为儿女们，还为了谁呢？”举人娘子此时心满意足，十分感慨地说着。
秀月也笑，但那笑容并没有到眼底，先哄住了娘就好，等以后，多的是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