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娥一句话轻轻带过，就算两头大想要说些什么话来刺，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能努力露出笑：“原来如此，也不晓得，我们有没有幸，能见到这位小姐。”
“我姑父要去外面上任，带了她来，说的就是把人留在省城，也好和舍妹一样，学一点本事，谁晓得刚到两天，我就把表妹丢了，这会儿心还在跳个不停，已经给家里写了信，要他们来带表妹回去。”既然总要说谎，那索性就说大些。
两头大的眉微微皱了皱，接着就笑了：“原来如此，那也是我们没有福气，不能得见这位小姐了。”
酒席上的人都是人精，见两头大这样说，也就帮着再说上几句话，这杯酒也就各自喝完，秀娥坐下时候，不由勾唇一笑，张家这边的事儿了了，这会儿啊，就只用等楚家那边来信了。
秀月在鲁小姐房中，又和鲁小姐说了会儿话，就有个丫鬟进来，送来一桌酒席，还笑着对秀月道：“有苏姑娘陪着我们小姐，我们小姐神色都要好看一些，苏姑娘可要经常来陪陪我们小姐，这样，我们也能多得些赏钱。”
“瞧你这话说的，还多得些赏钱，难道我平日亏待你们了？”鲁小姐笑骂一句，也就举起筷子：“姐姐，我们就不要去管别的，只要及时行乐就好。”
“及时行乐，是不被允许的。”秀月说了这么一句话，鲁小姐不由又笑了：“姐姐真是家教严，连及时行乐都不被允许，可这人生，那么长的一辈子，若不能及时行乐，只怕……”
只怕这长长的一生，就该过的辛苦。秀月听出鲁小姐话中的未尽之意，却只能拍了拍鲁小姐的手。
这边的酒席完了，秀娥那边也就散了。秀娥寻到了秀月，和她一起上车离去，见秀月神色中有些恍惚，秀娥晓得，秀月只怕因鲁小姐的婚事，就想到她自己身上了，于是秀娥笑着道：“今儿啊，我还见了那位张太太。”
张太太？秀月不由抬头瞧着秀娥，秀娥把方才酒席上的事儿给说了，秀月不由啊了一声：“姐姐，这怎么能扯谎？”
秀娥没有说话，只瞧着秀月，秀月的脸不由一红：“是，是我鲁莽了，但是姐姐。”
但是后面，秀月却没有说话，秀娥了然地拍了拍她的手：“你是担心你自己？秀月，人生在世，哪有那么多的，那么多的……”
顺心顺意？尽管婴儿落地啼哭时候，接生婆都要夸一句，洗三、满月、周岁，各种酒席上，都要称赞孩子长大后会顺心顺意。
但人人都知道，即便贵为天子，也没有那么多的顺心顺意，更何况是平常人，特别是，女人。
“姐姐！”秀月偎依进秀娥怀中，轻叹一声，秀娥拍拍妹妹的脸，只轻声道：“我只愿你，能……”
“姐姐，我不能再依靠你们了。”秀月抬头望着秀娥：“我是想，是想，”
秀月似乎又没有了勇气，只是低头不说话，秀娥笑了：“我晓得你的心事，放心，我会陪着你。”
“姐姐，我想，我都这个年纪了，不该再由你陪着我了，而是我要自己去面对，去面对许多东西。”秀月鼓足了勇气说，秀娥笑了，把妹妹搂进怀中：“我的妹妹啊，真的长大了。”
长大了吗？秀月觉得眼睛酸涩，秀娥当初出嫁时候才十四岁，她又经历了什么，才能在这个年龄，端庄大方，仿佛什么事儿都为难不了她？
但秀月不敢问出来，只是紧紧地搂住姐姐，仿佛这样，自己才能变得和姐姐一样，强大自信。
“哎呀，你们总算回来了。”秀月一推开门，就看见楚姑娘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瞧见秀月走进来，楚姑娘就跳到秀月面前。
秀月晓得楚姑娘性情如此跳脱，定然在家也是十分受宠的，此时听到楚姑娘一副如释重负的语气，秀月不由笑了：“你在家中，都忙些什么？”
“哪里有好忙的，想去前面铺子帮忙，哪晓得召儿姑娘说，还是让我在这后面歇息。想……”
楚姑娘猛地想起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急忙伸手捂住了嘴，秀娥已经接话：“想偷偷地溜出去呢，棠儿就守在这门口。”
“哎呀，苏姐姐，你怎么就这样聪明，把我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楚姑娘上前挽住秀娥，有些撒娇地说。
秀娥摇头：“召儿不让你去前面铺子里，也是怕你偷偷溜出去，她不好交代。”
楚姑娘的脸上顿时有些羞涩，还想再解释几句，却总觉得，在秀娥面前，似乎解释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苏姐姐，我，我……”楚姑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秀娥轻叹一声：“我算着日子，只怕这两天就有消息来了，等你家里人来了，若他们允许，那我就让你到铺子里面帮着些，也不算什么。”
“他们才不会让我到铺子里帮忙呢。”楚姑娘小声嘀咕，秀娥摇头无奈地笑笑，叮嘱秀月和楚姑娘好好说话，自己就往铺子里去了。
“我觉得，苏姐姐这人，好生奇怪。”楚姑娘瞧着秀娥的背影，对秀月轻声说。
“姐姐怎么奇怪了？”秀月面对楚姑娘，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然这位楚姑娘，只怕又要把秀月带进坑里。
“你瞧，苏姐姐自己做那么大的生意，铺子里面，更是时时出现，甚至还可以寻女伙计，偏生到了我们这里，她却不许这个，不许那个，要我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待在院子里，还说什么，什么……”
楚姑娘这抱怨，秀月这两天已经听熟了，她只是笑了笑：“姐姐不许我们这个，不许我们那个，其实也是为了我们好。”
“才不是呢！”楚姑娘的嘴啊，撅的都能挂二斤猪肉了，秀月轻声说：“你我，还要在这世间生活，那些名声，姐姐可以不在乎，但你我，不能不在乎。”
要在乎名声，要在乎闺誉，要在乎一切，偏生却不能在乎自己。楚姑娘看着秀月：“甘心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