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楚姑娘想说的是，若她真的没有逃出来，是不是真的会变得命运悲惨，尽管心中有一万个声音在叫，是的，确实是这样。但楚姑娘也不愿去相信，世上的人原来是这样的。
她躺回床上，用被子盖住脸。秀月已经摇晃她：“楚姐姐，你起来啊，我们不是在好好说话？”
“我啊，不想起来，也不想说话。”楚姑娘掀开被子，瞧着秀月：“我就觉得，这世道，还真是，比我想的复杂。”
听书，看戏，那些事情，似乎做起来都很简单，但真正轮到自己，就不一样了，甚至，刚走出家门一步，就被人拐走！
秀月拍了拍楚姑娘：“本就如此，不然为何要说，女子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那为什么男子就可以出大门？”楚姑娘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秀月，秀月迟疑了下才说：“那是因为男子，再说，也有男子出门后，没有音讯的。”
“可那么多男子出门后没有音讯的，也没有人说，男子不该出门啊。”楚姑娘又躺下去，盯着帐子顶：“什么时候，我才能知道，这男女之别，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秀月是真的回答不出来，她只是给楚姑娘盖好被子，接着托腮看着楚姑娘，这个世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世道。
楚双霜的回信还没有来，鲁小姐定亲的消息却传来了，而且不是像原先说的，是招赘家中铺子里的一个伙计，竟然也是定了一个秀才。
这个消息，让秀娥不晓得该怎么说，送信来的裘嫂子倒满面笑容：“这是我们小姐心甘情愿的，我们小姐还说了，已经许久没见过苏姑娘了，想着那天，要苏姑娘一起去呢。”
“我定会带上妹妹一起去的。”秀娥收起帖子，对裘嫂子笑了笑，裘嫂子又对秀娥行礼后，就拿了赏钱走了。
“姐姐，鲁妹妹确实要定亲了？”秀月已经走出来，拿起请帖有些惊讶地问。秀娥点头：“这请帖都送来了，哪里有假？”
“我只是觉得，觉得……”秀月无法说出自己觉得什么，也许，是鲁小姐那天话语之中的语气，那语气，分明是不想定亲，不想再由父母掌控自己的人生，但她还是乖乖定亲了，总觉得……
“你不要想了，方才裘家的说的也清楚，鲁小姐是心甘情愿的。”看来，那天在这的话，鲁璞完全告诉了鲁太太，才会有这后来的定亲。
“如果，人能不成亲，该多好。”秀月喃喃地说着，秀娥晓得妹妹这话因何而来，但秀娥没有接着妹妹的话说下去，人这一辈子，哪里就能事事如意了。
“你们要去应酬，那我……”楚姑娘的声音已经响起，秀娥见了楚姑娘就摇头：“我会带上章家的和小雀一起去，召儿就留在家中，不做旁的事儿，专门瞧着你。”
“苏姐姐，难道说，我就这样，这样被你管起来？”楚姑娘还要软磨硬泡，秀娥已经戳了她额头一下：“别以为我不晓得你心中在想什么，你要做什么事儿，总要等到回到你家中，那就任由你做去，在这，我可要安安心心地，等着你姐姐来人接走你。”
“苏姐姐，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为何要这样看管着我。”楚姑娘方才还是撒娇，这会儿就真的恼了，手扯着一边的穗子，唇已经撅得很高。
“因为我晓得，这一路有多么艰辛，而你，天真烂漫，还读了很多书，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但一走出去，不过是个怀抱金砖的小儿！”秀娥也很不客气地说着，楚姑娘顿时就无言了。
“再说，做人吃一堑长一智，你呢，这智，全长到怎么对付家里人身上了，外面的人说上几句好话，你就什么都不晓得，以为他们全都是好人。”秀娥见楚姑娘神色红了又白，索性又直接说了这么几句话。
“那，我，换了男儿衣衫呢？”说了这半天，楚姑娘总算想起个主意了，秀娥噗嗤笑了一声，才道：“你还不如和外面的梳头娘子学一学，怎么梳妆打扮。”
楚姑娘这样的人，出身很好的家庭，难免自视甚高，听到秀娥这话，脸色顿时涨红：“我，我，她们，怎么能和我比？”秀月也觉得秀娥这几句话说的，有些过分了，梳头娘子们是什么样人，楚姑娘又是什么样人，未免有些用云去比地下的泥了。
“你一心想要走出家门，却不晓得，走出几步就被人骗了，而这些梳头娘子们走千家串万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梳一个头，足足有一钱银子好挣。”秀娥见楚姑娘还是一脸茫然，索性把实话说出来。
楚姑娘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那我，会读书，会写字，再不济，也能去给别人写书信赚银子。”
“一个串客店收衣服被褥去洗的人，还晓得给我举荐个伙计呢。你呢，说你会读书写字，可以给别人写书信赚银子，那你可晓得到哪里去寻那些需要写书信的人？”
秀娥的话说的楚姑娘眼圈一红，泪要落下，掀起帘子就进了门。秀月伸手要去拉她，却只碰到一扇门，秀月不由回头对秀娥道：“姐姐，您说的话，未免有些过分了。”
“真的过分吗？”秀娥反问，秀月迟疑了下：“也不是那么太过分，但是，这要教导，总也要慢慢地教导。”
“秀月，到了这时候，楚家妹妹还没看清楚，她想要的是什么，这回是她运气好，遇到了我们，那要是下回，她没有遇到我们，而是遇到那样真的想要把她收入房内的人呢？她就算逃出来，又能去哪里？”
秀娥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已经抬高，而且看着秀月的屋子，这明明白白是说给楚姑娘听的。秀月轻叹一声，低头不语。
这话传到了楚姑娘耳中，楚姑娘想用被子把耳朵蒙起来，但那声音还是传了进来，自己真的做错了吗？难道一个女子，想要走一个不循规蹈矩的路，就是不应该吗？
